赌 徒
韦 荣
古人云,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而我的幺叔爱的这一行可不在这三百六十行之内,可以说是另辟蹊径,唯一爱好就是好赌,而且还小有名气,周围十里八乡的乡亲提到他总是“叹为观止”。
在村里,你会时常看到这样一个人,西装革履,一米七左右的个头,偏瘦,头顶头发稀疏,却梳理成“赌神”发哥的造型,我不知道幺叔有没有看过赌神这部电影,但是他的造型却模仿得极为透彻。每次看到他,我们总会矗立在大马路上聊十多分钟,一般情况下,都是我“三步一回头”的走开才会结束聊天话题。
仔细捋一下我跟幺叔的家族关系,细说起来,应该是我的太爷跟幺叔的祖父是亲兄弟,幺叔这一脉有三兄弟,二叔打小是个哑巴,结婚后不久生下一个男婴,没过几年,双双离世,留下的男婴由幺叔家照顾,加上幺叔自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四个孩子都是幺娘一手带大,而幺叔就负责养家。
幺叔是个农民,却是个“不地道”农民,生在农村,却很少去跟田种地,每年家里的土地都租给别人种,自家只留几分地种菜,那么一大家子人要养活,自然他是有“绝招”的。那就是以赌为生。
幺叔嗜赌众所周知,有三不赌之称。第一不赌扑克牌,第二不赌掷骰子,第三不赌空头支票。我曾问过他三不赌的原因,他说,扑克牌的赌注没有盼头,而且高科技时代作假的很多,掷骰子他不懂,都是老年人玩的,至于空头支票,他说每一行都有规矩,乱了规矩,就没有了方圆,打麻将更多的还是靠手艺,赌心态。那时候听他这样说,觉得他虽没有读过很多书,但是经历了赌场上的“摸爬滚打”,也算是找到了自己独树一帜的“见解”。
每次邻里办酒席,他都会像平时一样西装笔挺的出现,只是在酒桌上看不到他的身影,邻里帮忙的场合也很少看到他的踪迹,一般情况下都是在某个房间,在屋外大老远就能都能听见麻将噼里啪啦的声音,走进一看,屋里烟雾缭绕,虽是四个人的麻将桌,但是周围总是聚集了三四个人。偶尔会看到旁观者微笑的表情,还有赌徒们叹息和算账的声音,这样的阵势一旦打响,必将持续两三天,等接近尾声你再去看,每个人都带着重重的眼袋,小眼睛在黑圆圈的衬托下变成了浓眉大眼。那是记忆中熟悉的画面。
祖父曾说过,幺叔读书的时候就到处惹事,还被抓去拘留,他放狠话,拘留他可以,要是饭菜不和胃口,出来他们都要遭殃。关押他的那几个人看他是一个硬骨头,便放了他。祖父的话让我在年少轻狂的日子里对幺叔的脾气有了几分崇拜。有那么一次,我跟邻村一个人打架,暂且不去理会对与错,受到家里人的教育肯定是必不可少的,可是放荡不拘的我总显得口服心不服。幺叔看我满脸的不服气的表情,笑着说,我年轻的时候,我也经常邀约三五个人去县城里瞎逛,身上什么都不用带,我兜里只有一把“火枪”,这玩意打不死人,但是打在人身上,衣服都被烧坏,而且伤口有小碗那么大,至少得痛一个月才好起来。说完,他开始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你们这些小打小闹真没意思,已经不是争强弱的时代,能力才是这个社会的高低。那时候,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后来懂事了开始觉得幺叔的话印证了很多问题。
我跟幺叔虽隔着几代关系,但是幺叔对我们小辈也是关爱倍至。前些年,不管在外读书,还是毕业后工作,幺叔总会进家门恭喜一番,而每次来,我都会做下来跟他闲聊一番。每次闲聊,我们都会谈到麻将,这个话题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顺手拈来,接下来就是他滔滔不绝的叙述,每次我都很配合的跟他聊完,最后我们都笑得不亦乐乎。
养活那么大家子人,实属不易。我曾问过幺叔,是不是打麻将出老千,不然怎么经常赢钱。他说,怎么可能经常赢钱,也有输光回来吃饭的时候,等翌日再去赌钱就得有“根”,都会去跟村里关系好的,条件好的人家借钱。然后他笑嘻嘻的接着说,借钱这个事我也总结了一些经验,跟别人借钱,只要借主豪爽的借了,一般情况下都能赢,一旦有所顾忌,每次借来的钱拿去打麻将都是打水漂。说完,我们两个相视一笑。
多年来,经过我有意无意的观察,傍晚只要看见幺叔经过我家门口就会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坐着摩的回来,摩托车货架上绑着一袋米,手里提着几斤肉和几斤豆腐,另一种情况就是走着路回来,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装进裤兜里,脸上却是笑嘻嘻的。每次看到任何一种情况,我都只是笑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