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琴一曲慰心城

季 川

  琴棋书画，属文人雅好，琴排在其首。我对琴一直敬畏或者叫景仰。琴乃雅器，弹奏时需焚香、净手、远喧嚣，一般庸俗无聊之人不得操持，否则就是不恭不敬甚至就是亵渎，古人一直这么认为。

  冯梦龙在《警世通言·俞伯牙摔琴谢知音》中这样描述古琴：此琴乃伏羲氏所琢，见五星之精，飞坠梧桐，凤凰来仪。”原来古琴是有灵性的，只配俞伯牙来弹奏《高山流水》，只配钟子期来聆听弦外之音。钟子期死了，俞伯牙摔琴以谢知音难觅，把一段千古佳话传到今天，令人长叹唏嘘不已。

  我上小学时，每到放晚学，便喜欢猫在音乐老师的窗下，听他有滋有味地拉手风琴。那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不知听了多少遍，虽不解其中含义，但我对老师娴熟的技法、忘情的哼唱钦羡有加。老师说不爱音乐的人就是不爱生活的人，这话，现在我懂了也信了。

  初中时，我忽然迷上了口琴。记得邻家大哥，喜欢在夏日夜幕四合大家乘凉时，搬一小凳，坐在门口，横执一把上海口琴厂生产的口琴，旁若无人地吹奏起来。口琴的吹法是有吸有吹，几曲下来，嘴唇往往不经意就会被磨破。所以当他教我吹几个节拍后，我便口干舌燥，不愿再吃苦练习。邻家大哥的得意之作，便是在晚风中吹齐秦的《原来的我》，结果还真把村里的心上人吹到了自己身边。

  高考前一学期，我对同班张同学的吉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最喜欢和他在学校后面假山旁的清风亭里背书。记得黄昏时分，他背着一把吉他，我帮他拿着课本，在清风亭的长条石凳上，我们先背书，等背诵累了，他就会弹吉他给我听，一曲罗大佑的《童年》，他弹得多么轻松明快，一曲刘文正的《三月里的小雨》，他弹得多么诗情画意。夕阳西下，倦鸟归林，在醉人的书香间，我觉得缓缓流着的时光真美。

  大学的课余光阴，我基本上是泡在图书馆里。那时候学写诗歌，对雪莱、拜伦、徐志摩、戴望舒等名家的作品特别青睐，整天抄写，等到图书馆熄灯才不舍地离开。有一晚从图书馆出来，路过一楼的女生宿舍，不知是谁在用小提琴拉《梁祝》，琴声婉转凄美，如泣如诉，把我镇住了。我猜想拉琴的女生一定是位身着白裙、手指修长、气质淑雅的美眉。再后来路过，琴音已散，人儿也不在，原来她因病休学了，让我怅惘了好一阵子。

  等到结婚生女，琐事缠身及世俗袭扰，早已让人到中年的我积上了层层心诟，似乎在市井中也很难得听到美妙的琴音了。那晚我去步行街购物，正寻思连日来的烦恼，忽听钢琴曲《秋日私语》传来，初始以为是电脑的音乐播放，循声近前一看，原来是位红衣小伙，披肩发，正兴致勃勃地在那架钢琴上舞动手指。曲终与之交谈，才知是艺术学院的大学生创业，开了自己的琴行，边教学生，边卖乐器。我想这恐怕就是艺术与生活相结合的最好例证了。

  李白《忆旧游寄谯郡元参军》中说：“清风吹歌入空去，歌曲自绕行云飞”。无论谁，只要你有情有义，有爱又憎，有喜有悲，有得有失，都能在琴声中找到答案。与琴为伴，你真的可以“三月不知肉味”。与琴为伍，你的心境自然就会坦坦荡荡，人生修为自然就会“此时无声胜有声”。心中有琴，就有琴音，就有一块不落俗套的精神自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