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家说,人死之后,可以投胎。或为人,或为兽。唯物论者不信,人死如灯灭,哪有转世的事情?我想,投“胎”未免狭窄了。如果说人死之后成为花,成为草,成为树,成为小狗小猫小鸟这些生物一份子。也算“投胎”,前面的说法就有些道理。
人活着,就是能量交换的一种独特形式。花草瓜果,五谷杂粮,将太阳能通过光合作用转化为生物能,我们食用它们,这生物能就转化成思考跑跳需要的能量。牛羊吃草,我们吃牛羊,能量转化不过多了一个环节。一旦这种能量转化停止,人的生命也就停止了。
但是,一种转化停止了,另一种转化又开始了。人生于土,回归于土。通过分解,成为泥土,成为矿物质,之后被虫虫蚂蚁吸收,或成为花草的组成部分。人虽然死了,构成他的物质继续循环,成了新生命的一份子。如果人或其它动物吃掉了这些花草,或虫虫蚂蚁被其它生物吃掉,生命又开始新的循环了。只是,你不能转世为一株完整的花草树木,或一个完整的虫虫蚂蚁,你的一部分仅仅转化为它的某一部分。这就是能量守恒定律与物质不灭定律。
这样说来,我们形成生命之前,构成我们身体各种元素分散存在与花草树木之中,父母摄取这些元素,孕育我们了。生前怎么分散存在,死后依旧怎么分散存在。
黔西南作家杨远康先生曾经说过,白蚁是生物界化腐朽为神奇的典型。人埋葬之后,棺材腐烂,白蚁啃食消化,做成美丽的蚁巢。蚁巢发酵,夏天产生一种真菌,拱出地面,那就是人见人爱的美味——鸡枞。从腐烂尸体与棺材到清香四溢的鸡枞,不是化腐朽为神奇的经典么?一旦这鸡枞做成汤被一位新婚夫妇喝掉,岂不就有了投胎的可能么?再比如村中那棵古树,难道它的体内就没有祖先某个分子。比如那只麻雀,难道它在生命轮回中就与我们无关?
我们爱故乡,故乡不仅是我们儿时的摇篮,它呵护我们成长,我们要感恩它。而且,那里的一草一木,那里的河流山川,有构成我们祖先身体的某些分子,以某种形式循环着我们祖先的生命。终有一天我们的身体也要分解为那些草木、那些山川河流的某些分子,这就是“叶落归根”的物理学含义。一个孩子问妈妈他是从哪儿来的,即我们的前世,泰戈尔在《开始》里写道:你曾被我当作心愿藏在我的心里,我的宝贝。你曾存在于我孩童时代玩的泥娃娃身上;每天早晨我用泥土塑造我的神像,那时我反复地塑了又捏碎了的就是你。你曾和我们的家庭守护神一同受到祀奉,我崇拜家神时也就崇拜了你。
你曾活在我所有的希望和爱情里,活在我的生命里,我母亲的生命里。在主宰着我们家庭的不死的精灵的膝上,你已经被抚育了好多代了。当我做女孩子的时候,我的心的花瓣儿张开,你就像一股花香似地散发出来。你的软软的温柔,在我的青春的肢体上开花了,像太阳出来之前的天空上的一片曙光……
对于我们的来世,这位伟大的作家在《告别》里写道:我要变成一股清风抚摸着你;我要变成水中的涟漪,当你沐浴时,把你吻了又吻。
大风之夜,当雨点在树叶上淅沥时,你在床上会听见我的微语;当电光从开着的窗口闪进你的屋里时,我的笑声也偕了他一同闪进了。
如果你醒着躺在床上,想你的孩子直到深夜,我便要从星空向你唱道:“睡呀!妈妈,睡呀。”
我要坐在各处游荡的月光上,偷偷地来到你的床上,乘你睡着时,躺在你的胸上。
我要变成一个梦儿,从你眼皮的微缝中钻到你的睡眠的深处。当你醒来吃惊地四望时,我便如闪耀的萤火似的,熠熠地向暗中飞去了……
生命的存在是偶然的,也是短暂的,更漫长的岁月里,我们是待在花草树木牛羊禽兽之中,是它们的叶片,是它们的毛发,是泥土里的矿物质,是一阵风,是一片雾或一朵白云。前世如此,来世亦如此。
怎么放大这些爱使我们更文明呢?一个小女孩要去吃羊肉粉,碰到店主正在宰杀一只羊,羊的挣扎与哀鸣刺痛了她,她转身走了,从此不再吃羊肉粉。这女孩喜欢阅读,作文写得很好。一个法国老太太游黄山,看到一株兰草露出了根,她从其它的地方弄来泥土,将那裸露的根掩上,才心满意足地离开,那株兰花的生存危机叫她牵挂?这老太太也受过良好的阅读修炼。一个灵魂已经觉醒的人,他的生命与一切生命是相通的。他懂得万物同源、众生平等的道理。
从人的食物链的角度来说,最好是食用植物。同为生物,但植物与人类来说,亲缘关系最远,也最安全。佛教提倡吃素——吃植物,正是居于这一理念。其次是吃低端动物,比如鱼虾鸡鸭等等,与人同为动物,亲缘关系较远,佛教也不反对,尽管它们会带来禽流感之类的麻烦。猴是我们近亲,个别地方的吃猴脑就叫人非常恶心。我想,中国历史上因饥荒或战乱“人吃人”、“易子而食”等行为一定发生在文化素质极低的人群里。文化素质高的人宁愿饿死,也不会吃自己活着的孩子。林黛玉的“见月伤心”、“见花落泪”比起《水浒传》在十字坡开人肉包子店的孙二娘,人性光辉的明暗自是不同,这里有文明与野蛮之别。
文明程度越高,人与动物,与一切生命就越和谐。在兴义这座小城,狗肉餐馆生意越来越清淡,野生动物餐馆生意也不好。小鸟人行道上休闲地觅食,两三米远的地方是上学的孩子。或因为,孩子们的素质越来越高了。
尊重一切生命。花好月圆,鸟语花香,山清水秀,蓝天白云,等等。人啊,你就是上帝,你将这些许给其它生命的同时,你便沐浴在和谐快乐的世界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