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自大”这个成语像“狗不理”包子品牌,虽然字面意思不雅,一旦能让人获利,便有人抢注它。因为这个成语家喻户晓的缘故,夜郎像一个古代美人,唯因其模模糊糊,才显得那样诱人,多情的后人总想按照自己的意图给她穿金戴银,这不,邻近省份正在花巨资打造夜郎古城,省内的考古专家对其嗤之以鼻的同时,也得认真找一找夜郎国新的痕迹。
当我陪同他们走进兴义东北角一个叫阿红的村庄的时候,初冬的阳光正父亲般抚摸着这片山野,小麦和油菜还没有长出来,绿色的芭蕉芋又高又密,枯黄的玉米杆立在那里,显得荒凉。一座小山的斜坡上拉着警戒线,一个又一个新鲜的探方像一册册书。民工在考古队员的指导下正在用工兵铲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一些大一些的泥团得用手捏碎,生怕里包裹着什么宝贝。旁边的空地摆着拣出来的各类陶片、瓷片、石器、烧骨等,像一些古怪的文字,专家正是通过破译这些物件搞清历史。
“这是什么年代的?”我忍不住好奇。
“这是西汉以前的东西,叫绳纹陶片,汉以后才有上釉技术。这是石纺锤,这是锅桩,与普安铜鼓山出土的东西相似。”
“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啊?”一位中年妇女停下手里的活儿也问道。
“这些东西在个人手里无非是一些破破烂烂的东西,但是经鉴定之后放在博物馆里,只要写上出土地点、时间、陶片的大致年代,就证实这个地方两千多年前就有人类居住,你说你这地方历史悠久、文化发达就有依据了。比如这块烧骨,用碳同位数鉴定,就可以知道它的大致年代,与陶片的大致年代相印证。”考古队的负责人很耐心地进行讲解,似乎是在进行文物宣传。
我惊奇地盯着这些破碎的陶片、瓷片,这些我们祖先使用过的物件,仿佛上面还留有古人的气息。思维穿越了两千多年的时空,遥想祖先住在窝棚里披荆斩棘衣不蔽体的艰辛,没有铁器,几乎是用双手翻地耕种,下河打渔上山狩猎采集野果,用粗陋的陶罐盛水煮食物,那时候他们吃得上盐吗?四个不足两百个平方米的探方里居然发掘出那么多陶片,他们在这里住了多少代人?房屋密集到什么程度?陶罐是当地烧制的还是从其它地方运来的?突然觉得有有一种面对祖先牌位的神圣的感觉,心想要是能够复原成整件器物,那该多好!
由于省里近期对夜郎考古的重视,决定扩大范围,由原来的晴兴高速公路施工工地两侧,扩大到阿红坝子,在坝子中央的稻田里发掘到一些烧土,一些陶片,依旧没有整件器物出现,这些烧土也不好断定年代,但是土层的文化特征还是有明显的人类居住痕迹,在这一带的耕地里随处都可以捡到陶片。大家议论开了,万屯汉墓交乐汉墓,有墓群没有村庄城市,阿红有村落遗迹却没有发现墓地,这个大型古村落的墓地在哪里呢?有人推断那时也许时兴洞葬,时间长了,洞口被淤积,后人就很难发现了,只有在墓葬中才有可能发现完整的器物。几百个平方米的探方相对于上万平方米的遗迹来讲是微不足道的,发掘出什么得讲运气。
面对一大推陶片,我们有些惶然。考古队的同志还是决定试着修复几件陶器,准备了一些石膏之类的东西。
所有的考古发现都具有偶然性,所有的考古发现都具有传奇性。
当地一位民工在清理探方的时候,不经意间谈到,几年前在责任地里铲地埂时捡到八九块玉。
“现在这些玉在哪里?能不能拿来看一下?”考古队员压抑着自己的兴奋,和气地问道。
“可以。可以。”这个民工一边爽快地答应,一边往家里走去。不一会儿回话说,好不容易找到两块,其它的拿给小孩玩,找不到了。考古队的同志一看是两块古玉,于是请这位民工带路,穿过阿红坝子,沿着一条山间石板路,来到一个叫老坟山的地方,在她捡到玉的附近,发现了存在石板墓群的痕迹。刚好这个时候中国社科院和省考古所的考古专家正在万屯鲁屯郑屯一带搞田野调查,他们也到现场查看,经请示汇报后,决定试掘一座。
第二天,我突然接到电话,说发现了秦汉时期石板墓群,出土了两个陶罐和一些玉器,专家们初步判定是战国至秦汉时期的墓葬,我们兴奋,我们好奇,赶紧驱车前往。要知道,对于中原地区来说,这种发现也许很平常,然而在贵州,在黔西南,在兴义,我们这些少数民族地区历史文献记载少,地方史研究若干朝代存在着断层,既没有典籍记载,又没有出土文物佐证,只能靠田野考古提供,做各种资料需要追溯历史沿革的时候常常是空空洞洞的几句话,底气不足。这个墓群与阿红古村落聚居遗迹具有鲜明土著特点,彼此可以相互印证,何况不远处是出土过铜马车的汉墓群,要是发现大的村落甚至城市,那么兴义乃至黔西南的历史就要改写了。
我们到现场一看,墓穴很浅,耕作层以下即是,红薯根都长在墓穴里去了,骨骼相对完整,石板作为墓壁,那些石板是天然的,没有加工的痕迹,石板与石板之间高低不一。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在一个叫破山的小山村发掘过类似的坟墓,当地人称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