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乐的树
王子豪
我一直虔诚地且有些敬畏地把树称为“地球文明”(笔者语)的标志,或者就叫“地球文明”的缩影,那是有道理的,你想,除了荒漠、海洋和天空,有树是不奇怪的,没有树则是荒诞的了。庄周说,远古有大椿,有1600年的寿命,这是最长寿的了,估计庄周也不相信。
今天,我赞美的那树,那是一座包容在大花园里的树,这可是郭沫若先生称赞为“中国树”的树——银杏树,它就在贵州省境内盘县妥乐村的树。银杏,也叫白果,人们去参禅拜佛时,常常会见到庙宇四周那树撑起的巍峨的云冠。人们总以为它只是庙宇禅院的精灵,总想象不出这幽闭如世外桃源的大山深处有它的身影,而且不止一株、十株,而是上千株,这规模和气势会让人生出几分敬畏的。
没有见过妥乐的银杏树,那你没有发言权,请跟随笔者的记忆走进那妥乐去吧。
周末的一个早晨,我们一行20人分乘4台车从晴隆出发,下了高速后从红果出站,沿妥乐乡的乡间小路徐行。公路像一条彩带在半山腰上系着,飘进那茂密的深壑里去了。四下里,眉山眼水像模像样的,让人的眼睛时时发亮。沿途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从他们的脸上透出的是一副副满足的神情,那神情不经意间告诉你:如果不到妥乐,好像是一件大憾事似的,这几乎成为一种惯性的推动力了。
如果你是江南一带的游客,如果你恰好读过刘伯温的那句偈语:“江南千条水,云贵万重山,五百年后看,云贵胜江南。”的话,你心里一定在嘀咕:云贵万重山,除了山山水水,玉石乌金,还有什么‘国宝级’的呢!
我还是那句老话:你如果没有见过上千年的树,而且是上千年上千棵的古银杏树,那你对它那千年的风雨年轮没有真正的感性认识。
汽车像一只只甲虫在那?“彩带”上爬行,同车的朋友都在兴奋地谈着妥乐的树。关于妥乐,几年前我去过。那次,因省委宣传部在盘县举办“舆情信息培训班”,受该县之邀去妥乐游了一回。去的时候汽车直抵村口,映入眼帘的是一棵棵古树隐在深山老林中,就像藏在深闺中的年轻女孩见来了陌生男人,还有些害羞的样子。渐渐走近了,妥乐的树的魅力便次第呈现在眼前,只有用震撼这样的词才能形容初面时的心情。但让人遗憾的是,当时隐在树前树后的房屋散乱地挤拥着,到处是破砖碎瓦,狗屎鸡粪成堆,与这绝美的景色形成强烈反差。在另面的山顶上,有一户人家正在盖新房,我们走进去,一个中年汉子说:“听说县里面正在规划,准备把妥乐村打造成“美丽乡村”搞旅游,但不见动静。”连他都有些怀疑,我只有闭口了。
那次去的时候是夏天,那树绿意很深,让人容易感受华盖下的凉爽的佳处来,又兼有蝉鸣蛙噪的翕动,真是好时节。这次去妥乐,时节已进入秋冬之际,万物已处在闭藏时期,去妥乐,有看头吗?
我一边思考着,汽车终于停在了妥乐村,第一感官是眼睛有些花了,呵!诺大的一个停车场停满了汽车,远远望去,高高的公园门楣上,“世界古银杏之乡”几个大字在秋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左边,游客大厅主体工程已完工,等待向游客开放,右边,一排排现代化的建筑耸在那山梁上,想来那是供游客住宿吃喝拉撒的宾馆。沿途有上百名工人正在忙碌着,听说要抓工期,赶在市里举办的旅发大会之前完成。
大家顺着宽阔的水泥路和石板路走着,古银杏隐在前方的山岚里,还有很远的路程呢。
你看,几年前的烂田已开垦成了荷塘水榭,周围建有亭台楼阁,道路两边,种植了各种花草及形形色色的风景树。前面有一块红色的木桩,上面钉有一块牌子,上面醒目地标着“醒狮台、相思园、服务区、镜湖、上马桥、古村寨”的字样。好家伙!连名称都起得那么富于诗意,我在脑海里努力搜索,几年前,看到过的前人踩过的小径,现在已变成了花草铺就的花园了,我的记忆顿时有些紊乱了,这明明是座花园哪!
噢!路坎上那棵古树,枝头上挂满了金黄的银杏叶片,正向客人摇曳着它曼妙的身姿,秋风一吹,那叶片像蝴蝶般飘飞,我瞧见它脚下有一块石碑,树名叫鹰扬,年龄一千岁,身高15米,冠幅12米×12米,胸径100+90厘米,那主干右侧向下俯冲的树枝似鹰嘴,两侧向外奋力伸展的树枝像鹰翼,想来已得“鹰击长空”之神韵。石阶路的两侧树下,处处是农家乐,人们摩肩接踵,来往穿梭。主人忙着张罗,游客闲庭信步。其中南腔北调的都有,看来外地游客真不少哩。
我们在山里走,每一棵树都有一块石碑,上面录着“名字”、“腰围”、“身高”、“年龄”等翔实的资料,想来比上世纪八十年代公安部门记录的“户口簿”还要完备整齐。每棵树都似乎在炫耀自己的鼎盛年代,每一片落叶都在展示自己轻盈的倩影。站?在树下看树,也看花。你不要乱跑,先看个明白,你看见没有,那边树丛间有一朵朵野花,正在秋风中洋洋自怡,似乎在嘲笑刚飘落的树叶,那情景?让人想起“黄花闺女”这一个词。有一棵称为“五朵金花”的树,人们都在忙着拍照,听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其中?不乏倩女俊男。说不清楚他们是在看树,还是在看人,或者看人又看树,真是人树两相宜。
大家蜂踊着朝坡上走,沿途不断建有木板搭起的的步行梯,都有护栏,让游客少走“弯路”。山腰里有一堆人,正在仰头观望满树的金叶,那金叶一点也不羞涩,时不时飘落一两片,停在你的头上,颈里,撩起你的心湖,让人心痒得很!在另一边的名唤“双飞燕”的树荫下,有一对青年男女,大概是来度蜜月吧,那女的叉着两只秀足,正在拍照,旁边的男青年冷不防伸手进那女的腋下去哈了一把,那靓女哈哈一闪,脸上竟起了片红云,我笑了笑,走开了。
你想,在这样美丽的景色面前,他们的动作一点儿也不显得轻佻。何况是热恋中的人!我刚为我的惊鸿一瞥感到别扭,但过了一会儿,又觉人性使然,正常得很 ,是么!
人们常说:“红杏出墙”还有些含蓄的话,那么“银杏出墙”却是理直气壮的了。
在那株名唤“树王”的五大三粗的腰围上,挂满了一条条红布标,这树王除了名字,没有“身份登记”,他给人们一种饱经风霜,苍劲古拙之感。
在妥乐村,有缠缠绵绵、盘根错节的“夫妻树”、“双飞燕树”、“执子之手树”;有传说优美的“姊妹树”、“兄弟连心树”。据说,树龄在四百年以上的古树有1150株,按朝代算,有的在汉代都出生了,有的是在唐朝生的,有的是宋朝生的,元、明、清生的都有,这真是与大熊猫一样的“国宝”哪。
妥乐村的古树都有认养人的。一位姓路的老妪告诉我,她家九口人认养古树七棵,每年可摘上万斤白果粒,还开了一个农家乐,叫“黄金满地”,这名字确是名符其实的。
妥乐的银杏的美妙,是难以言说的。“木有根,故其生不穷”,古人总是把一句平淡的话说得那么富于诗意,富于哲理。你看,那树根盘根错结,从表面上隆起的树筋和纵裂的树纹。可见它已承受了千年风雨的洗礼,是霜雪把它浸润成生铁熟铜一样的结实。远远地看,人们还能看见裸露的筋脉。我俯身在树根,嗅嗅树籁的气息,吸一口浓荫,顿觉时光也已停止,就像刚从梦中醒来。这古银杏树,不愧叫“中国树”这个称号,太神奇了。这个梦,就把称为“中国梦”。
我们在“小桥流水人家”农家乐订了餐,因为还有时间,便又到杏林里的人群中去凑热闹。山谷里有一条清澈的小河,一座石拱桥横在那里,两岸都有人来往。小河的河岸上铺满了落叶,但不影响小河的清澈澄明。瞧,画家也来写生了。一位女画师坐在一条短 上,不时瞅瞅对岸的那棵树,调好颜色画树。河岸里的石阶上有两位画家,一男一女,正对着小桥流水画画,看风景的人停下来,围着看画画的,出神的看画家画画;摄像的人又瞄准镜头,把画画的、看画画的都摄了进去。同时另一边,摄影的又连着摄影的人都摄了进去。那位男画家他说他姓桂,是富源县文物管理所的,他们已来了两天,他们准备再在这里呆两天练练笔才回去。
吃饭时间,易君江华用手机拍照的一幅作品让我看,那真是一幅美不可言的作品,那绝美的线条让人呼之欲出,一股氲氲之气自心底漫出。我揣测了半天,还以为是那画家所作的一幅画呢。他说是那小河岸边的银杏树的枝条交叉映在水里的倒影,我急忙跑到河边,再也找不出这样好的角度来。我恍惚大悟,万事万物皆是不能停滞的,我喃喃地说:“往事如烟,盛世如画。”
啊!这仅仅是贵州乡村旅游卷帙浩繁画卷中的一页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