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在刺上的花

王举芳

  在楼道里碰到二楼邻居刘姐，她把我拉到一边，悄悄说：“一楼新来的老头真是个刺头，那么大年纪了，还老爱跟人吵架。我家下水道堵了，我说让他不要往下水道倒粗大的垃圾，他嚷着说‘我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管不着’。无奈，我只好找物业，物业去他家疏通管道，见他正往下水道口抹水泥呢，他说不用下水道了。你说，怎么摊上这样的邻居？”刘姐一脸的无奈。

  “一楼来新住户了？我还没见过呢！可能是不熟的原因，以后慢慢熟了就好了。”我安慰刘姐说。

  那天，物业小文告诉我说，查看水表的时候发现我家的上水管漏水，让我看看是换管道还是怎么样。

  漏水的地方在一楼，因为水表在储藏室，小文看到了水管上的水。

  回家后，我让老公去一楼看看，但没一会儿他就回来了，蔫耷着脑袋。

  “怎么了？”我问。

  “那老头死活不让我进门，他说儿子有交代，不能让陌生人进家里，这城里坏人多，专门骗老人。”

  看来，还得我亲自出马。我踩着高跟鞋，噔噔噔下楼去，敲门。那老头把门开了一条缝隙，露出半个脑袋，没好气地问：“你找谁？”

  “大爷，您好！打扰您了。我家上水管漏水了，我来看看，能让我进去吗？”

  老头不说话，冷冷地看着我。

  “大爷，我不是坏人。我家住五楼，咱是邻居呢！您看我家水管坏了，水一滴一滴地流，多让人心疼啊！”

  老人开开门，示意我进去。

  经过仔细认真的勘察，水管坏的位置应该是储藏室和一楼的交界处。出门时，我对老人说：“大爷，谢谢您！改天还要麻烦您，等我买好了水管，还要从您家换呢！到时候还望您老给个方便。”老人点点头。

  修水管的时候，我和老公又去了老人的家，老公和维修人员在那儿忙活，我去客厅，想与老人聊聊天，见他正侍弄一盆菊花，忙夸赞说：“这花真好看，真香。”

  老人笑了，一脸的慈祥，吟了两句诗：“冷霜何所惧，秋菊迎霜开。”我立刻鼓掌，老人笑得更明媚了，话匣子也打开了。

  原来，他曾是一名军人，上了年纪，儿子怕他一个人生活不便，就把他接了过来，但他不愿意和儿子一起住，就租住了这套房子。

  “我脾气不好，特别受不了别人和我硬气。老伴活着的时候，总让我改掉这个毛病，说我是刺猬，不自己拔掉几根刺，很难和人相处好。唉！秉性难移了，有时不想刺人，但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老人无可奈何地叹息。

  “一年中开花次数最多的是月季，最甜蜜的是玫瑰，还有蔷薇。这些花都带刺，但并不影响人们对它们的喜爱。”我真诚地说。

  老人一听，有些感激地说：“闺女，谢谢你！”

  老人依旧像一朵带刺的花儿，但邻里们再说他时，他已不再顶嘴了。慢慢地，我们学会了用欣赏和包容的目光去看他，忽然发觉，原来他有着如刺梅般的风采，刺槐般的风雅，刺柏似的高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