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表韦三

耕 者

  韦三绰号“呲牙”，与我同村，都在“皇城脚下”。他酒后总说跟我是老表，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该从哪方论。又因为他的老表实在有点多，我也懒得深究这层关系的来龙，想来即使是老辈亲人，即使挖空心思、绞尽脑汁，怕也是想不出来的。

  一次，我亲眼所见，几个黄头发的年轻人看见他从村口偏偏倒倒过来，想是整了“二两”的。黄发们互相使了一个眼色，有意识地拉开距离，待他经过人群时，不知从什么地方伸出一条腿来拌了一下，韦三于是向前滚了几圈，起来摸着头，只是嚷嚷：“鬼老表些……”

  这天，我邀约几个好友在镇上烧烤摊小聚，老远瞥见他颠颠而来，我准备假装看不见，他却兴奋地叫了起来“老表！”我他起头，也兴奋地看着他，“哥老者，难遇，一起整点。”于是就一起整。

  韦三一向是不胜酒力的，几杯下去之后，便把嘴朝向我“吧唧、吧唧”个不停，自然都是口水横飞、唇边泛泡，我推开几次，效果也不明显。想来咱毕竟是老表，那是很亲的。酒过数巡之后，好友都说有事，离开了。至于韦三嘛，真晓不得是咋个回家的。

  老表韦三还是有点活动能力的，我从学校改行到政府之后，他也在村里混到了一个巡逻队小队长的职务。也不管街上有人无人，也不管白天黑夜，他总是头戴钢盔，腰挎橡胶棒在街上执勤、巡逻。他人实在太瘦，感觉那个头盔似乎有被风吹着旋转的可能；他也实在有点矮，橡胶棒几乎与地面接触；他的目光总是很迷蒙，有点像街面上蒸腾的尘雾，尽管每个角落都是他的声音，但是路人皆各行其是，并没受多大影响。

  我问同事老莫，这个韦三以前是干什么的？是当兵回来的吗？老莫轻吐云烟，“嗯。被当兵的管过。”几个在电脑前一直耷拉着的苦瓜脸，一时舒展开来，似乎有人还憋出了眼泪。

  “小韦，你这警服没警衔，不能执法呢！”胖大叔范贵仁一向比较关心他，忍不住发问。韦三不回答，他一向都是这样，他是有组织的人，怎么着也该有点形象。跟农民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打这以后，看见派出所的人一出来，他就死盯着对方警服上那发光的警衔，目光一直在收缩。

  “‘呲牙’，你还不回家，刚才好像有几个老板往你家那个方向去了，是不是找你的？他们没叫上你吗？”“嘿嘿，嘿嘿!”每到这个时候，韦三老表脸部的肌肉就很生痛。

  “韦叔叔，你家韦小癞今天硬要喊我去网吧，我没去，他自己去了，他都没去上学呢。”

  不顺心的事一件接一件，老表韦三虽然还站立人群中，但是，那挥舞的手，仿佛清扫大街的扫帚，人们似乎更为漠视了；那佝偻的身形，也仿如一张拉个半开的弓，箭，是永远射不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