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哥

何 纯

  大哥离开我们已有五年了，身患不治之症，英年早逝。总想提笔写点文字聊作记念，一追忆就潸然泪下，难以下笔，只好作罢。父母在老家俩老独自生活，电话中常念叨大哥，于是写点文字以安慰父母失子之痛，略表兄弟之情。

  父母养育我们兄弟六人，上无姐、下无妹，我排行老四，大哥长我十一岁。大哥中等个子、国字脸、清瘦，话语不多，两眼炯炯有神，在家总以哥自居，家里事情几乎由他说了算，他牵头去做。在我眼里，大哥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是大哥教了我生产、生活知识，教我在人生中要艰苦朴素、精打细算地过日子，更懂得了勤俭持家的道理。教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如何去闯、去拼搏、去奋斗。

  打我记事起，幼年是在大哥的背上度过的。大哥背着我上小学、打猪草、砍柴、放牛、下河捉鱼虾、下田捉泥鳅、钓青蛙……我影影约约知道大哥的辛苦，知道大哥很疼我，我也很习惯和大哥一起，总感到有一种安全、温暖感，大哥就是我的保护神，幼年的我没有受到半点委屈，小伙伴们很是羡慕我有一位好大哥。

  稍微长大的我，少不更事，经常惹大哥生气，大哥总是让着我，那时是生产队，靠父母抢工分吃饭，家庭生活非常困难，当有好吃的时，大哥总是最后一个拿吃，有时轮到他时，东西早已被我们当兄弟的一抢而空了。每年到青黄不接时，家中常断口粮，靠平时积累的杂粮、山上的野菜度日，大哥总是和父母吃野菜，让我们当兄弟的吃杂粮。为了解善生活，给我们补充营养，夏天大哥不是到田里捉泥鳅、黄鳝、青蛙，就是下塘摸河蚌、螺丝，捞鱼虾，在溪边找螃蟹；冬天在谷草里捉麻雀，上山套野兔、斑鸠……有时我们也跟着大哥一起去，到是学会了不少生活知识，学会了如何辨别山上的野果、如何爬树采摘。家里的布票少，每一年父母给我们做新衣物最多有一套，大哥放弃要新衣物，总是穿着满舅从部队寄回的旧军装，尽管衣物穿成满是补丁，大哥还是舍不得脱下，大哥总是说，“谁教我是你们的大哥，我应该要让着兄弟，在父辈眼里要树立榜样，穷人家衣物是笑脏不笑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最让大哥一生伤心的是他读小学边读书边放牛的事。大哥常常在我们兄弟面前讲，生产队队长是好心，知道我家困难，想照顾一下，就让大哥和二哥放牛抵工分。他和二哥都不算懂事，爱贪玩是小孩的天性，加之家乡的山又很陡峭，他和二哥与同伴玩游戏，没注意牛的动向，没想到牛走到陡坡上去吃草，大哥去吆喝，牛竟然从陡坡上滚下去跌死了，那时生产队的牛是最管钱，为赔牛钱，工分不仅不得，父亲却欠下生产队一大笔债，要用口粮抵。第二年生产队长看到我家实在生活不下了，又叫大哥和二哥放牛，说只要小心牵着牛放准没事，父母勉强同意了，然而结果和前一头牛一样，跌死了，父亲更伤心守着牛说：“我们一家怎么办呀！”，当时生产队有人说要父亲卖儿抵债，不知后来我家是怎样度过的可想而知了。这件事对大哥的打击很大，他也常说愧对父母、愧对家庭。

  大哥青少年时期正值文化大革命，虽学习成绩好，那时讲阶级成分，祖辈是地主，大哥只念到初中就辍学回家帮助父母劳动了，跟着父亲在生产队抢工分。到十六岁时，就与表哥一道随满舅去嘉禾县煤矿挖煤，辛苦挣钱帮补家庭，减轻一点父母的负担，挖煤时，大哥个子小，力气不够，有点吃不消，所以挣钱就少，但大哥为了多挣钱，硬是一天多上一个班，以便与别人挖煤一样多，大哥就是凭着一股拗劲在煤矿干着，直到两年后煤矿的煤挖完为止。回到家，大哥没闲着，继续在生产队抢工分，我也稍微懂点事读小学了，也和大哥一样帮助家里做点能所能及的事，我又从大哥那里学会了许多生产知识，大哥教会了我怎样插秧、打谷子、砍柴、挖地打窝……懂得了什么时候在地里种什么东西。

  改革开放后，分田到户，我家生活改变了，但生活依然艰苦，父亲欠下许多债未还，我们几个当兄弟的学习成绩还可以，父母又下决心要送我们读书，说哪怕是拆房子卖瓦都要送。大哥就边干农活边到附近的农贸市场做点小生意，想办法赚钱让我们读好书。只要那个兄弟在学校读书期间无钱用时，大哥会准时出现在校门口，把钱交到兄弟手中，并勉励要好好读书，做个有出息的人。我读高中时，大哥常来探望，大哥总是拍着我的肩膀说：“四老弟，你个子小，体质弱，干劳动是不行呀！应多学文化知识，争取靠脑力劳动吃饭才行，我那个年代想读书都不行呢！好好珍惜青春时光。”在我读高二时，二哥读大学，我下面的大弟也读高一，小弟又读小学了，看见家里负担实在太重，产生辍学回家帮助父母的念头，大哥知道后，急忙赶到学校阻止我，与老师交流，让老师劝导我之后，大哥噙着泪水对我说：“老弟，我和父辈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天天面对大山，过着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缺的就是文化，你真想这样吗？放心，我虽成家，但不分家，和你嫂子一起顶住，读书的开支不用你担心，将来社会是需要有知识的人，你努力了就行。”在大哥的多次劝导下，我坚定了自己读书的决心，直到现在，总想起大哥的话语，多读书。

  到现在，我们大家庭都没分家，这是大哥的愿望，一家人要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我一直念想大哥和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们几兄弟参加工作后，都在外地，父母也年事已高，照顾父母的重担又落在了大哥的身上，大哥又对我们说；“你们在外地好好干自己的工作，家里有我，不必担心父母。”每到过春节期间，我们兄弟都回到老家和父母团聚时，大哥把生活安排的有条有理的，大嫂负责做饭之类的家务事，大哥负责给我们弄好吃的，因大哥有一手好厨艺，家乡菜样样会做，算是村里有名的厨师吧，因哪家红白喜事，他都去帮忙做大厨，大哥就这样使我们大家庭的生活其乐融融。

  大哥是一个平凡的农民，生活朴实，为人厚道，甘为家庭付出，敢于担当，令我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