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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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舅

发布时间:2018-11-27  字体:   点击量:次   打印本页   关闭本页   信息来源:新闻中心 作者:陆全江

 

陆全江

  “咚-当、咚-当、咚-当”。在石棉瓦和几根大木柱盖成的简棚里,外公左手握紧铁夹子,一块通红的铁块被紧紧夹住放到小铁桩上,右手拿着小铁锤,待站在他对面的大汉用大铁锤砸到铁块后,他再用小铁锤敲一下,翻来覆去敲十来下又让铁块换个面继续捶打。他们两人你仰胸我勾背的在那不停敲打那片无辜的铁块,显得默契。

  大汉穿着一件已经泛白的红色短袖,绿色军装裤的腰间系着黑色的长条布,在小腹那里打了一个简易的结,再配上他那绿色的橡胶鞋,真的是“红配绿,丑到毒”。走近了看,衣服裤子上是稀疏的小洞,这一身行头是绝对的“难民装”。看见我来了,笑着打了个招呼,又抡起那十多斤的铁锤砸下去,嘴里发出“嘿-呼、嘿-呼”的声音,配上铁锤敲击的咚当声,整个棚子就有了节奏感。他们满意了,外公叫停,大汉立马像在沙漠中找到水一样,丢下大铁锤,任由它倒放在地下,退后几步坐到一块石头上,抬起手,用胳膊处的衣袖擦额头、鼻头、鬓角处的汗水。

  看那石头表面光滑反光,在这样的环境下一尘不染,就知道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当外公把通红的铁伸进他旁边的水缸时,立马水雾四起,再拿出来红铁就变成了黑铁。这时大汉早已点燃香烟,开始吞云吐雾了。外公看见训斥了几句:“一包烟大半都是你抽的,你不能少抽点?”大汉嬉笑着对嘴:“一个月你给我几十块钱,买酒都不够,抽你几根烟算什么”。外公气得连话都不想和他说。

  外公家在县城里面的一座半山腰上,一千多平米的土地上建了一座一层的平房,平房旁边就是他们打铁的小棚,屋前一大片水泥地,感觉很大很宽敞。他们打铁结束后,大汉就走到房屋旁的水管处,准备好盆和洗漱工具,接下来就是用他最自豪的发明了。他用很长的软皮塑料管包住水龙头出口,再把塑料管的另一头绑在晾衣用的木棍上,水一开,从他的头顺流而下,流遍全身。随后,关掉水龙头,蹲在地上,用手捧起盆里的水狠狠的砸向自己的脸,来回好几次,最后发出“噗”的一声,再大吼一句“爽”,这算是说我洗好了。

  大汉是外公的大儿子,我的四舅。听家人聊到过,四舅小学成绩非常好,但就太贪玩,上完小学就辍学了。最初和外公外出赶场,后来做家用、农用铁具,算是以打铁为生了。每个月外公会根据生意的好坏,给他一些工资,那也只是微小的收入。四舅结婚后用老丈母家的土地,筹钱起了一层小平房,勉强够一家人住。因为我家和四舅家住在同一个片区,要经过同样的路。每次我和父母去外公家玩结束后和四舅一同回家时,他总在路边那个刘伯伯家的小卖部赊上一瓶“沱牌大曲”,麻利的藏在外衣里边,用胳肢窝夹住酒瓶,嬉笑着叫我们去他家玩,所以印象深刻。

  后来,打铁没了生意,四舅一家便找了份清洁工的事做。大年三十,一大家人在外公家过年,饭后一家人打麻将娱乐,四舅拿着一杯酒坐在麻将桌旁边看边喝,问他来不,他总说待会还要去扫地。其实,大家都知道是他家经济条件不准许。

  几年后,外公把学到的厨艺传给四舅,让四舅搞起了一个帮厨团队。起步有些艰难,后来预约订单逐渐增多,日子逐渐好转。有一次,我到同学家吃酒,老远看见四舅站在大锅旁炒菜,我急忙跑过去和他打招呼,他还是那样笑着跟我说话。他站在许多空心砖围城的六边菱角形灶旁,长长的锅铲从放作料的小盆中,熟练的铲作料进锅,待到锅里的油冒起青烟,他一勾手就是一大盆菜倒进去,然后用双手握住锅铲,用力翻绞,不几下,美味的佳肴就出炉了。对于他一系列娴熟的炒菜动作,我是很欣赏的。

  四舅的生意好了,也有了一些积蓄。但他的穿着还是那样朴素,为人还是那样的热情、正直,笑容还是那样的和蔼可亲。

  上高二时的一个夜晚,班主任突然走进教室,跟任课老师悄悄说了几句话,把我叫了出去。老师问我,我表妹是不是和我一个学校上高一,我疑惑的说是啊,他说表妹家出事了,叫我带着表妹赶紧回家。我一头雾水,叫上表妹就往她家赶。到了表妹家门口,看见许多人,听见哭泣声,我们才明白:四舅过世了。

  他是在炒菜的时候,突然脑充血,等送到医院,已经无力回天了。辛勤一生、朴实一生、乐观一生!这就是我的四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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