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急流

耕 者

  很久了，没有发现南国的这份燥热，能够人如此忐忑不安！

  很久了，没有感觉这谷地的阵阵雷声，能够让人如此惊魂！

  很久了，没有发现这狂风暴雨的联合绞杀，能够摇撼大地、道路、桥梁、房屋、树木以及生命。能够让南国的这片土地陷入呜咽、抽泣！

  只知道雨一直下！在那个雨夜，我隐隐感到什么地方不对，隐隐感到有大事要发生。但是，麻木的我，却怎么也想不起为什么。醒了又睡，睡了又莫名地惊醒。如是反复，竟至天光乍现，雷声隐去。而雨后的世界，已然变脸。大地，已成汪洋！高山，已成孤岛！楼房，已在潮水中呻吟！

  在一个山脚，在一个谷口，我无奈地在一片急流滚滚的洪峰前，止住了行进的脚步。大地是寂静的，因为村民历经一夜的雷电轰炸，此时尚卷缩在屋檐或墙角；大地又是喧嚣的，因为“稀里哗啦”的流水，正从四面的高山向谷底俯冲。随着水位的上涨，道路最终沉入水底。人流停下来了，摩托车停下来了，小轿车停下来了，连重型卡车，也望洋兴叹。忽然一片惊呼、一阵轰隆，沉闷的声音由远及近，人群散开、躲避，山石飞溅、滚落，扑入急流，巨浪铺开、水柱腾空！是天崩地裂了吗？我沉默无语，纵有雄心壮志，这一刻，你能去哪儿？纵有豪情万丈，在洪流面前，你能做什么？

  我是懦弱的，是束手无策的，但有人不是。村干部眼含热泪，动情地对乡亲们说：“走吧，到安置点去避一避。咋家没了，可以重建，可命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联防队的来了、派出所的来了、政府的干部来了，站在高坡上，我看到静止的人流开始蠕动。有那胆大的，拄着竹竿，开始涉水，仿佛是预先约好的，对岸也有人向这边涉水而来。他们手里拿着缰绳，身后是赤脚、赤臂的年轻后生，他们相互搀扶，水中歪歪斜斜的身影，逐渐立成洪峰中的中流砥柱。安全绳固定好之后，是带着红袖章的、迷彩服的一字排开，小孩、学生们一个个从他们的头顶越过，那是一座凌空的、安全的、温暖的桥！年老的，或赤脚涉水搀扶而过，或匍匐在民兵们宽厚的背上，如同乘坐一艘无帆的航船，稳稳当当渡到了对岸。

  “桥”越来越宽，越来越稳固。三十多米宽的“河”，被一双双温暖的手、一颗颗火热的心凝结成希望之桥、生命之桥！桥下，是被降服的洪魔；桥上，是美丽的彩虹！

  在镇上，当席地而眠的商铺老板，被窗外的雨声、人声惊醒，当漫起的洪水浸湿肩背，他们惊起的第一件事，不是哭倒于漂浮水中的货物，而是第一时间夺门而出，加入自救大军。他们或挥锹清理下水道污物，或组织青壮年扶老驼幼，或滑动木板船接送灾民。面对一幅幅抗灾自救的画面，面对一个个惊魂未定的生命重回安全地带，面对洪流中无畏行进的英雄，我一直在想，商铺里面的货物，那是他们一家生存的血本，货物毁了，他们的心肯定也在滴血。但是，在灾害面前，人的生命才是最可贵的，他们清楚这一点！洪峰中的义举，是善念和本性使然，也让我们真真实实地体验到，什么是“大灾有大爱”。

  同样，灾民不是孤立无援的。花花绿绿的人群中，逐渐增加了颜色，穿黑制服的、戴红袖章的、着迷彩服的，看似忙着一团，实则井然有序。洪峰虽然猖狂、肆掠，但是，面对越来越坚实的人墙，面对歌声、吼声混成的钢铁长城，洪魔历经一路的咆哮、嘶鸣，开始喘息、平息，最后隐于林间、草丛，归于峡谷、溪流、湖泊。

  洪峰急流冷无情。自然灾害，人力不可抗拒，但是，当一双双温暖的手握在一起，当所有的目光，聚焦同一个平面，房屋垮塌、山体滑坡、桥梁路面损毁、财物损失，一切的一切，相比暖心的大爱，已然不是心头之痛！

  历经灾难的洗礼，面对众志成城的伟力。火热的土地，最终绽放雨后的娇花；乌云散尽的天空，碧蓝一片。充满希望的一天，又将重新开始！美好的生活，又将在劫后的大地升温！

  洪峰急流中，在南方、在义龙，屹立不倒的，除了巍峨的群山，更有盘江好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