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峰的寓言

王永梅

一

  这些怪异的山啊！有的像翩翩起舞的少女，有的像负重的挑夫，有的像驼背的老人，有的像深沉的思考者，还有的像顽皮的孩童……

  群山的美丽是一种寂寞，它的寂寞撕扯着我的心我的肺，让我好痛。

  有一种精神，在这片土地上世代传承：钢钎和铁锤，虽然敲出改善环境的万丈豪情。多年以后，这种豪情依然砥砺人们的胸膛，呼之欲出。有人把这种精神称为则戎精神。

  山的子民，不会用泪水掩盖忧伤，父辈的水烟筒，一阵咕噜、咕噜后，吐出一阵迷茫的烟雾，沧桑的脸在烟雾中刻出生活的皱纹，永恒不改的拼搏精神在额头上雕着古老的月亮。山洼里的村子在外界的冲击下，逐渐萎缩，轻薄地四处流浪。

  须发皆白的老人，扼住千百年来固守村庄的承诺，老泪纵横。

  缺水的日子，让山村的空间日益狭隘。

  生活的情绪，逐渐脱水。

  水不仅可滋润花草树木，不仅可以滋润农作物，也可以滋润爱情。那因缺水离家出走的年轻媳妇，今夜，她的梦应该泊在何方？

  生活的隐忍，使得血液粘稠……伤口失盐……

  注视着山石旮旯里的庄稼，满是劳累的眼神掩不住对幸福生活的渴望，粗糙的大手无力握住自身的命运……

  那一座座形态各异的山，是山的子民们经久不息的隐痛。

二

  这些秀丽的山啊！一座紧接着一座，千山竞秀，万峰争奇，在外来人的眼里，这延绵百里的山呵，是一幅幅动人的画卷。

  在山里人的眼里，那一座座山，就是他们做梦都想要跨越的一道道门槛，可是做了千百年的梦，总还是停留在门槛内。

  山峰就是一根根鞭子，鞭打山里人的日子，抖落一地的无奈。山的子民们手里握着星星和月亮，厚厚的老茧，是对命运的一种抗拒。他们常常无端地想起山外的繁华，就像饥饿的羊羔渴望青青的草。

  期待是一种煎熬，将他们的世界敲得空空荡荡。

  日子总被农具流放，尖嘴锄，如羊角翻动子民们发霉的日子；老牛无力的叫声，舔着母亲沟壑纵横的皱纹，青筋突出的手是山峰独立标榜的谚语。

  一碗泥巴一碗饭，谁端的碗在石板上摔成了两半，滴溜溜地旋转。

  年轻力壮的姑娘小伙选择离开这些山峰到外面去，无论离开的还是留下来的，都把山的钙质存入了血液，封进了骨骼，他们习惯带着山一起上路。

  割草的妈妈，用手遮着斜射的阳光，把目光投向路口，那个经年流浪的孩子，回来了吗？

  群峰捎带着一地的冷清，把寂寞从老人的身上辐射开来，夕阳将山峰裁成了永恒的剪纸，贴在梦想的渡口。山的子民大步流星想要追赶理想和希望，因为无法跨越，只能绕道而行。

  沉思和暴躁，织成厚重的网，罩住山峰的剪影，让生命在苦难中跋涉，让激情失去永恒。

  颗粒无收的年份，形态各异的山，依然葱葱郁郁。

三

  这些魅力无限的山啊！如同一个个聪慧的女子，他们被情感滋润得如同待嫁的女子，秀美靓丽风情万种；山顶上绿油油的树林如同小巧的帽子，让群山更添灵秀；半山腰香气四溢的金银花难道不是使它们神韵丰满的锦衣吗？山脚下绿油油的庄稼不就是它秀美的罗裙么？这些风华绝代的山，是山的子民们守望千年的希望么？

  因为无力迈出大山的门槛，去追逐希望，留下来种植幸福就是唯一的选择。

  想象力和创造力，源于想要改变现状。缘分遇上缘分，贫穷邂逅于因地制宜，一切就那么的理所当然。

  一条柏油路，是群山里一根弦，而散布数百里的山峰，不再是山里人难以跨越的门槛，而是跳跃在这根弦上的一个个优美的音符。

  记忆追着苦痛的传说，吻遍黑暗。因缺水走失媳妇的男人，不再面对黑暗悄悄哭泣，他们已经从塞满哀怨的角落走出，坐在自来水龙头上悠哉悠哉地把爱情守望。

  抽着水烟筒的老爹，期盼儿女回家的妈妈，守着一院子的阳光，品着自制的金银花茶，将沉重的往事融入手里杯子的热度和嘴里的芬芳……

  村庄，因水而笑声朗朗。

  生活的情绪，因水而充盈。

  山的子民，以山为骨骼，以路为筋脉，以水为血液，将深情的吟唱拥入怀抱；把深重的苦难推向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