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课堂

您当前所在位置:首页 > 新闻中心 > 艺术长廊

车厢课堂

发布时间:2018-11-27  字体:   点击量:次   打印本页   关闭本页   信息来源:新闻中心 作者:袁定鸿

车厢课堂

袁定鸿

 

  我在城里有一段清贫的求学经历。正因为清贫,一桩微不足道的事情,给我青涩的心灵上了一堂深刻的道德课。这堂课从车内延伸到车外,从贵州延伸至广西,让我警醒。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从贫穷的家乡跃出“农门”,在一座古老而文明的县城开始学习“传道授业解惑”的技能。学校叫民族师范。当时,只有贫寒的学子才会就读这样的学校,稍富裕的,就择考寒门学子羡慕的“中专”。

  在所发生的事情中,如果我的家庭稍有结余,我一定会和其他乘客一样,花点小钱买个教训,那么,至今也绝不会记忆犹新。

  那一年我读师范二年级。在“国庆”前夕,看着室友都兴高采烈地从小吃摊上捧来香喷喷的油炸粑,我的喉结滚动不停,可是我早已囊空如洗。由于耐不住食欲的诱惑,我大胆向室友借了两元钱——我要回家。

  返乡的客车票价已增至1.4元,剩下6角钱,需给父亲买一包“朝阳桥”香烟,意图很是明显,算是笼络父亲,能让他在开心中昏了头,就可以多给几元。

  孰料,父亲见我回家,开始莫名地惊慌,他说手里一分钱也没有。我将返校了,父亲很无奈,召集我大姐和二姐开家庭会,逼着她们把卖构皮的钱全部倒出,仅有5元多。我不忍心把零头也剥削干净,只拣了整数。

  从家乡要步行3小时,才可以赶上镇上开往县城的客车。

  这是一班从广西开往我们县城的车。在车上,笑容和善的司机收下了1.4元车费,我心里盘算着:还2元后,仅有1块多的“纯收入”了。在忐忑和反复地计算节约开销的时候,客车在半路的岔路口猛地刹车,三名身穿青灰制服、头戴大盖帽的警察上了车,他们开始依次查着乘客的车票。这三名警察,是广西稽查科职工。

  当时的客车属于国营,都要凭票入座。当查到与我一同上车的初中同学时,那同学说:“我只是刚上车,还没有来得及补票。”待我的同学有如此举动之后,其他无票的乘客都与他大同小异了。

  我对初中同学的行为很是惊讶,明明与我一起都开了车费,怎么还要花几毛钱的冤枉钱?没多久我算是明白,他之所以撒谎,完全是混迹社会不愿与人为敌的圆滑人物了。

  当时,我对他们的行为有些不齿。轮到查我的票,我直接说:“车费师傅收了,没有给我车票。”

司机铁青着脸,面向警察,又转眼过来指着我说:“你撒谎,本来刚上的车,赶快把票补了。”

  听司机颠倒黑白指责我,我心一急,急忙掏出所有的钱后告诉警察:“我只有5元,车费花了1.4元,剩的就这么多,这都是两个姐姐凑给我的。”

  其中一名警察拿过我的钱,开始清点起来,完毕后又把钱返回给我。他们谁也没说话,继续查着余下旅客的票。待查票结束,警察都没有下车,直接要司机把车开到了客车站。

  刚下车,司机和我都被警察叫到了站长办公室。在站长办公室,司机一口咬定我是逃票的人,我有冤无处伸,急得眼泪都忍不住了。一名警察逼视着司机,告诉他:“如果私自收取车费而不开具车票,属贪污行为。”司机僵硬地扭过脖子看向我,眼里透射出两股阴毒的光,对警察说:“你看他那穷样子,我会多收一次他的车费吗?”

  警察与司机针锋相对持续了半小时,我脑里乱糟糟的,天暗了下来,我告诉警察,我得赶去上晚自习。警察看我说得真诚,就让我走出车站。

  刚出车站,一名蓄着长发的男青年大步抢了过来,只见他浑身邋遢。青年揪着我的衣袖,狠狠掐着我的手腕,赤红着眼说:“别乱在城里惹祸。”我乘其不备,用上了吃奶的力气,狠劲一甩手,挣脱他的控制,在来往穿梭的车辆间隔中亡命奔跑,当我来到宿舍,心似乎都已蹦出了胸腔外。

  待心跳稳定,晚自习时间已到。我急匆匆地进了教室,刚坐稳,一抬头,那三名警察威武的身影出现了在教室门口。

  我被叫到了教务老师的办公室。在车站时,警察已把我的身份记在了笔录上,所以轻易就找到了我。

办公室仿佛成了临时的法庭,但我分不清自己是被告还是原告,只愤怒地与司机对峙着。警察叫教务主任提供我在校的表现档案,主任说:“这孩子是我最心疼的,还是学习委员,品德一直优秀。”我如流浪儿一下子找到了妈妈,眼眶一阵阵发热,自己都能感觉到泪在眼里涌动。

  司机找来了证明自己“清白”的证人。那人一脸横肉,他毫不忌讳地说是操刀杀猪的屠户,我吓得脊背开始痉挛且发冷,想象着自己可能会在城里的某个暗角,被陌生人跑来扼住脖子,或许,还有一把锋利的匕首。是屈服,还是抗争?如果屈服,再交一次车费,那我只有两角钱的生活费了。在我天人交战的时候,警察抓住“证人”未坐车,属伪证和司机暴躁不安的神情,给予了司机600元的罚款。

  我亲眼看到司机在处罚单上签上了他的“大名”,这笔罚款,是我刚参加工作时一年的工资,推算到今天,超过5万元。

  大家一起从办公室出来之时,司机抓住我的手,不怀好意地说:“我们还会见面的。”

  “他好像要伤害我。”我躲在警察的身后,说。

  警察拍拍我的肩,就着室外昏暗的灯光,在纸条上写上一行字“广西百色稽查科,有事请拨电话……”

  在以后的30年里,警察与司机的面容总会交叠在我的脑海深处,还有那张泛黄纸条,仿佛是我人生阅历的一本读书笔记,被我越写越厚。

下一篇:铁蛋的想法

相关信息

    无相关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