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时节,我特意选了一城的老街小住几日以供疗养。每当我伫立青石小径极目远望,粉墙黛瓦又添烟雨蒙蒙,眼前的古街胜似一幅水墨画卷,将人间烟火散布在了这江南的一隅。
这古街犹如一阙清词小令,不似唐诗古韵浓郁,也不似宋词清婉绮丽,倒也独得一份别致,简洁平实。犹如养在浩瀚诗词深闺中的一丛幽兰,心无旁骛,自我风流。她没有附庸名人的风雅,故作伟岸之态,更没有名满天下的声名,却只有对时间的坚守,从寻常巷陌,百姓人家,经岁月的洗礼出落成一道遗世的风景。
初遇时,恰逢昨夜的一场春雨,踩过青石板的温润,又遇春风拂面邂逅几瓣落红,转身之间竟得些许芬芳。最喜江南雨后这般的古街,诗意恬淡,素雅宁静。途经一房,推开木门,指尖所触皆是斑驳岁月,目光所掠终是浮生年华。
这处老宅是一座茶馆亦是一间书房,穿堂、天井、院落一应俱全,保留明清时期的风格,仿似未曾受岁月惊扰,从未曾老去过……
檐角的风铃被雨打湿,被风撩拨出清脆的声响。烟雨自天井而来,和檀香氤氲在一起,缠绵在罗汉松的枝叶之间,地角的几处苔藓则成为这古朴美景醒目的点缀。窗外春雨淅沥,室内掬水一勺,烹炉煎茶。置身古街老宅一隅书院,于案前翻开一卷书册,低吟几句唐诗宋词,聆听几声缠绵春雨,便是人生一大幸事。
江南的茶叶久负盛名,享誉华夏。谷雨后的茶虽不敌明前茶,但对不谙于茶道的我而言也相差无几。生活需要仪式感才能活出生命的本色,烹茶亦是不可随意而为之。
人生需要做减法,生活却要做加法。茶如人生,茶事便就是人生大事。作家三毛说过:“人生如茶,第一道苦如生命,第二道香似爱情,第三道淡如清风。”阐述人生苦尽甘来到风轻云淡的历程,这是茶的一生也是人的一生。观茶亦如看山,用心方能入境!清泉入壶、出汤,茶香四溢。观者赏其妙,闻者悦其香。动静皆为风景,浓淡亦是真味。
步出书房,行至一处铁匠铺,货架之上家用铁器一应俱全。转身之际,目光所及,一黑铁茶壶映入眼帘。一种缘分翩跹而至,这或许便是一目倾城。一个物件,寂静的等候在老街的铁匠铺,等待着被摆进茶房,搁置于案头的茶盘。一瞬凝眸,成就一种缘分。
物缘,妙不可言。
茶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我坚信壶内注定会翻起一阵茶香,用火的生命成就水的沸腾,注解茶的定义,诠释人生的深意。
始于清明,终于谷雨。短暂的相逢换来长久的回忆,思念会如藤曼一样,爬满老房一整面墙,篆刻进岁月里的记忆,让鲜活的生命去延续美好的回忆。也曾借宿山野小庙,木鱼为伴,经卷作陪,沽名参禅悟道。此次江南古街小住,抛却一时纸上功名,忘掉片刻花间富贵,将生命归于本色,风烟俱净。
在江南古街的短暂时光里,做着遵循内心的事是一种幸事,可以不被世俗所打扰,素日里只需读书写字,烹炉煮茶,偶有文友来访,剪烛夜谈,闲话人生。这何尝不是人生最美的一抹诗意?
能在江南古街里净化心灵,此中岁月,全然忘忧,也不须枉走此一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