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下起了小雨。
隔了帘子,远处山坡上的油菜花像陶瓷上焗了一层橙黄橙黄的釉,模糊又有些清晰,厚实而纯粹,月牙弯弯的,一屯一屯,拾级而上,色调厚厚薄薄的朦胧出一种油彩的韵味,偶有一树两树浅绿立于金黄之中,整个画面立即就生动起来。
隔了帘看雨,平白生出一地诗意。天空、大地、山林、房舍都在雨中静穆,只有毛毛细雨穿行在浅浅云雾中,洒落在行人的头发衣领上,打不打伞,都好!这是春天独有的气象,往前,想这样的毛毛雨都不可能,随便一场雨都足以湿透你的衣衫。
我喜欢春雨,即使有些寒意料峭,那疏疏离离的一层雨沫,不经意里已涂满了行道树的枝枝桠桠,花苞上凝了亮晶晶的露珠,颤颤地欲落未落。有时的雨又是丝丝缕缕,牵牵挂挂,似有若无,飘在空中,风一吹,都消散在草丛中,消散在泥土里,一会儿就没影了。
难怪有人要听雨,听春雨,听夏雨,听雨落西窗,听雨打芭蕉。
如果,隔了夜,明天晨起再看树木,那些枝桠上突然就冒出了一层嫩芽,周围的泥土则染上了一层浅绿。整个乡村和集镇都笼罩在一种温馨的氛围中,远远近近,一色浅春,恰如“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诗境了。
春雨过后,随之开启的就是桃红柳绿的日子。
山绿起来了,水润起来了,花绽放起来了,人们纷纷活动开了。真正的“雨水”节到来的时候,夜空中响起了春雷,轰隆隆的鸣响后,日子向着惊蜇一路急急地赶过去。
去年的腊月到今年的正月,清江两岸天晴的时候多,下雨的时候少,气温一度甚至高达28度,似乎一夜之间跨过了春天,直接进入了夏季。老家的二弟打开视频,对着顶出了一层嫩红的椿树芽说,哥你看,春来了,过几天给你带些来尝鲜。
香椿在老家,并不是专门种植的,但是随处可见它的身影。坡上坎下,有人家没人家,它都长得挺拔笔直,一两年不注意,它就窜得老高了,一年一季的椿芽总是餐桌上的美味,香椿炒鸡蛋几乎家家会做,老人小孩,人人爱吃。吃不了的,还可以趁着太阳晒干储藏起来留待以后慢慢享用。
二弟家在农村,这几年,一到这个季节,他就开始忙活起来,挖鱼腥草凉拌了当菜吃,掐蒿子掺包谷面蒸饭吃,土里长的,树上结的,靠山吃山,把春天捏在指尖尖上,录在视频里,一天天的,逍遥自在得让人眼热。过去满山跑是为了填饱肚子,现在满山跑是为了吃个新鲜,也就这么几年,家家过上了好光景。
一年之计在于春,不再单指耕田种地,也指变着花样享受早春的吃喝。老屋边上的茅草针,水田梗上的酸咪草,林子中间的三月红,依然是孩子们玩耍时顺手一摘的事,还有遍地生长的野韭菜、鱼腥草、地卷皮,那可是农家上得台面的菜肴。
“林外鸣鸠春雨歇,屋头初日杏花繁”。虽写的是古时的祥和景象,但与今天追求的和谐境界并无二致。只是当我们转身回望村居的春景时,心中免不了会升起一种敬佩之情,浅春,你原来竟深藏在盎然的诗意中,早了我们一千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