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场雪,都有自己的性格和姿态。相比于三九隆冬时节的冬雪,春雪往往少了冬雪的肆虐与凌厉,它已经有了几分春天的气息,变得细腻而温情,轻盈而灵动。
也许是怕春意还不够,春雪才赶来凑热闹的吧。就像韩愈在其《春雪》诗中所写:“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于是,“飞雪带春风,裴回乱绕空。”
如果,春雪来得晚一些,等到梅花、桃花或杏花开了,下一场“梅花雪”或“桃花雪”,那些艳丽妖娆的花儿与皑皑白雪相互映衬,该是怎样的绮丽与空灵,光是想想,就令人神往。南宋词人史达祖遇着了,他说春雪来了,“巧沁兰心,偷黏草甲,东风欲障新暖。谩凝碧瓦难留……青未了、柳回白眼。红欲断、杏开素面……”寥寥数语,便勾画出了春雪的风情。桃花雪,梨花月,都是大自然酝酿的盛景。看着了,都是机缘。
不过,春雪不像痴缠的春雨那样缱绻,它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来时,一阵短暂的冷风,就驱散了连日来和煦的春阳,气温骤降,天色阴沉。不久,细碎的雪花就从灰暗的空中,轻悠悠地飘荡下来。依然是曾经的模样,仿佛是奔赴人间的精灵,曼妙地洒在天地间,犹如碎玉纷扬,好似梨花纷飞,姿态万千,宛如白蝶翩翩起舞。
坠向人间的雪花,总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暂时卸掉人们心上的沉疴,抛开那些俗世的烦扰,洗涤人的心胸。这时候,不管是冬雪,还是春雪,都是一样的。不过,春雪相对于冬雪,多了一个特别的魔力,它更像是春天的信使,带着春的讯息,撩拨着白雪下的生灵。
此时的春雪,已经没有寒冬时冬雪那特有的,凛冽而肃杀的气势了。春雪,不但在形态上显得琐碎,没了鹅毛大雪那般的招摇;在阵势上,也总是输于冬雪,它没了冬雪的急促和猛烈,更积累不起像样的厚度。
春雪落在手上,你还来不及探究它的姿容,它就转瞬即逝了,化成水珠,瞬间从一种形态转化成另一种形态。落在地上,也是一样的。很快,地面上便被雾湿了。细碎的雪花,像春雨一样,有着春风般的柔情,悄悄滋养着万物。打在人的脸上,也和春雨一样,凉凉的,酥酥的,让人觉得欣喜,好似自己也是一颗萌动的春苗。
等到春雪停了,天地间一片苍茫,笼上了一层浅浅的白雪;整个世界因着这层浅薄的雪意,变得诗意起来。不过,你看远处的高山,在那些险峻的陡峭处,仍然裸露着其天然的本色。在一些树木的枝头上,白雪不曾覆盖的地方,显露着盎然的生机。有的,是一些参差的芽苞;有的,是一些娇俏的花朵。衬着晶莹的白雪,黄色的迎春花,红色的梅花,都显得异样的别致和醒目,俏丽又可爱,彰显着生命的蓬勃与坚韧。野外,总有一抹绿意探出头来,在清冽的春雪中,青葱而郁勃,那是平凡的生命,在春天的呐喊。
要不了多久,气温渐渐变暖,太阳出来了,那些声势不足的春雪,很快就融化了,凝成春水,灌溉着生机繁盛的大地。只在一些背阴面,残存的春雪,提醒着人们,一场春雪曾经来过。
于是,这场春雪,似乎成了冬季退场前,一次声势浩大的告别;也像是春天的宣言,宣告它不容置疑的到来。
春雪过后,大地很快变得葱茏起来。那场被遗忘的春雪,成了催促万物生长的甘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