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外七首）

陈民华

阳光，土壤，水分。从事物抵达事物

我需要从感官世界回到，莲这一事实

风路过，所有的触觉消失，不带任何的清凉

花朵率先看见自己，水中倒影，随流水往低处流去

不需要任何的隐喻。此刻，我需要否定

触觉、视觉、嗅觉、甚至是听觉

让整个世界安静下来

莲花开在水中央。有人路过说

花中君子

出淤泥而不染 但

莲从来无法抗争世人所强加的

根还是在水里，花朵在风中

阳光赋予它薄脆的颜色

以及柔软的质地

深居于这个世界，和世上所有的事物

构成这个世界

     日 出

太阳从撒满露珠的山岳升起，风从河道吹来

一丝清新一丝冰凉

我们变得越来越小，在日光之下搭车，旅行，工作

流水薄凉，并不理会日光的触须

我们清晨起床，深夜入睡

像是一场日出与日落的追逐

   人 群

在喧嚣的街道，人群如同群鸦

我必然要保持沉默，当我牵起你的手

世界像一个杂乱的迷团

有时，势必要放开你的手

人群熙熙攘攘

他们混乱、喧闹、表现出城市

巨大的胃，囫囵吞下所有故事

走在城市，你会走在我的右边

一千步，一万步

我们的旅行，仅仅是在人群中

看看狭隘的风景

  当我们老了

午后，你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打盹

时光滴答滴答地从时钟上

走过，不着痕迹。儿孙将我们所有的旧物

又全换成新的。那时，我们就安静地在住所四周

手牵手，来来回回。因为你我都老去

怕一走远，就到了不知名的远方

远方让年老的你我恐惧

但还好，四季轮回，我们坐在屋檐下

就可以看候鸟飞回

     片 段

太阳落入海平面之后，天就黑了下来。我们将陷入沉默

沉默时，月出东山，风也适时地路过

之后，我们

回到电视机前的沙发上。有时，飞鸟向西飞行

但我们并不理会飞鸟——

十点之后，对彼此说一句，“晚安”

      暮 色

夜晚快要降临，光影急剧变幻，树影在分割夜色

一边是白昼将尽，一边是夜幕降临

这时，我们沿河而上，遇见河流、星辰

遇见繁茂的大地、无限遥远的天空

遇见所有已知

或未知的事物。而你并未学会

沉默，充满着对河流，夜灯的欢喜

夜并不浓重，但不会有人看见

我在夜色中想要触碰你的手

一群飞鸟适时地从头顶的夜空飞过

而我不再记得

你说了些什么话语，我如同

夜色般的沉静

也像一只受伤的飞鸟，急着飞向某一个远方

但我始终不会飞走

夜幕降临，你还留在一条河边

我会留下

与你，一起淹没在，流淌着的夜幕里

     果 实

偶尔下起一场秋雨，秋叶看一眼挂在树枝上的果实

独自凋零。风自顾自地吹，从北到南

从西到东，杀死过多的欲望。

孤零零的果实，是花朵的上升

是日光、是雨水。最后，肉体丰盈

我们站在树下张望，黄金的颜色钻进呼吸之间

是时候了，摘下果实，吃掉果实

几番轮回，我们也就成了肉体丰盈的

大地的果实

    金属梧桐

黄金叶，挂在风中，摇摇晃晃，倒影在河中

随波逐流。秋日黄昏

我把自己藏进目光中，拢一拢目光

就到了金属梧桐上。

秋水流长，白昼渐短，大片的日光远去

抓不住的水是秋水，是白花花的碎银子

秋日黄昏，黄金梧桐，独自彷徨

任由金叶子大张大张地掉落

落到地上，落到水中，铿锵有力

还原事物的属性，金属色最易折，如一颗易碎的心

在每个不同的季节，拥有不同的姓氏

春天，是薄脆的绿金属

夏日厚重，是铁

秋日，属于黄昏，是坚硬的黄金

回到秋夜，寂寞梧桐是黑金，光线逃窜

在空旷的原野。梧桐终究不会行走

即使是黑金、黄金，但

我们头顶着各自的姓名，走向黑夜、走向秋日黄昏

却不能变成一动不动的金属梧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