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 路

韦贞茂

  清晨，刚下一场大雨，王老汉扛锄头赶着三头牛，走在通往村前梨林的路上，老水牛一脚踩滑，溅起的稀泥巴夹着新鲜的牛粪迎面飞来，溅了王老汉一脸。

  “要死！瘟牛，路烂么你给我走好点嘛。”王老汉捧路边的塘塘水洗脸骂着。刚到自家那片林地，王老汉鞋上、裤腿上已沾满了泥巴。

  “这条破路真难走，累死我了。”王老汉自言自语。

  “王大哥，今年这条路再不修，你家老两口更累的还在后头。”

  “谁啊?”王老汉转过身，搭话的是刚上任的村支书，还有好几个戴眼镜的拿着个杆子在支书后面比比划划的，“哎呀，是大牛兄弟，不对不对，应该叫你张支书了。”

  “嘿嘿……”张支书憨厚地笑了笑，又说：“你家的这片梨子今年长得好，可这路烂，你老两口各自背到镇上卖，是不是腰杆都要背断嘛。”

  “是咧，收成倒是不孬，就是路难走，人家汽车不往里开，看来大部分要着烂在地里做肥料了。”

  “张支书啊，你后面那几个是搞哪样的？”

  “修路的。”

  “真的？”

  “真——的！昨晚我到镇上开了个会，镇上说我们村去年底上报给交通局的通村路批下来了，顺利的话梨子成熟前能修好。”

  “嗯，是个大好事。”听支书这么一说，王老汉心里窃喜。

  “大哥，这事确实好得很，这条路严重影响了全村人的进出，不下雨的时候是冒烟路，一下雨又成稀泥巴路，实在难走。山货运不出，娃儿上学难，老人看不到外面的热闹。人家都说‘村村通’是‘民心工程’，‘修路架桥造福百姓’啊。再说，我刚上任，大哥你得支持我啊……”

  “哎，你别绕弯子，要我支持啥，直说。家里的事我做主。”

  “你做主？行，找的就是你这个做主的。来，大哥，抽支烟”。

  王老汉长长吐了一口浓烟，眉头皱了起来，心里嘀咕“叫我支持，肯定不是么好事。”

  “咱村里为了修这条路下了很大的功夫，初步规划了一下，想从你家门口修过去，你家那个院，有点碍事。”

  “碍事，碍么事？”王老汉一听心里的火就向上窜。

  “路得修4米宽，因为是在村里，两边还得修70公分左右的排水沟，得把你那院坝拆一大块去……”

  张支书话还没说完，就听王老汉咋唬起来：“拆院？门都没有。好你个张大牛，你一大早来是为了让我拆院啊，你个没安好心眼子的，我给你说，没门！”

  “大哥你别急，咱好说好商量。”

  “商量个屁，你就不会把路修得窄点，能过辆车，人好走，不就行了吗？”想起大儿子还没建房，王老汉的嗓门大了起来。“我不管。修路我双手赞成，院子我是坚决不拆。不是你家的院，你当然不心疼了。”

  “吵哪样，鬼老头儿，大老远就听到你鬼喊呐叫的。”王大嫂粗大的裤腿也糊了一层泥巴，放下镰刀，边骂王老汉边走过来。

  张支书一看这阵势，心想拐了：说服不了王老汉，王大嫂更不消说了，因王大嫂是村里骂架最凶的人。

  “没得事得，王大嫂！过两天我亲自登门拜访。”张支书说完，拔腿想开溜。

  “张支书，你别走，这事我晓得了，刚才李主任都跟我说了，我也正想找你呢。”王大嫂话语虽缓和，可声音比王老汉的还大。

  纸是包不住火了，张支书心一横，好歹今天这事要有个着落。

  “王大嫂，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说拐弯话，你家的那个院坝让不让嘛？”

  “我也不是不懂礼的人，让！”

  王大嫂话音刚落，张支书懵了，就算自己着鬼打也不会想到王大嫂会让。王老汉更懵了，平时吃饭盘子剩点油珠珠都要拿嘴饭拌的老伴，今天咋如此舍得。

  “这可是我给大儿子留的屋基啊，娃他娘，你可要想清楚哈！家里到底是哪个说了算？”

  “你这砍老壳的，没得老娘可能你今天还在打光棍呢。没得路，材料拉不进来，你想给老大起房子，起个球！来你家这几十年，这条路老娘走怕了。那年老娘得急病，要不是张支书会医治，等你背我到镇医院，老娘早死半路了。”王老汉被骂的哑口无言。

  “你再说半句不让，回家去老娘还打二两给你喝？喝尿去。”

  “哎呀，娃他娘，你给我留点面子嘛，张支书在这点呢！这事你作主，我让，我让。”

  “哈哈……”王大嫂骂王老汉的那番话，张支书早就忍不住乐了，“路修好后，我第一件事先联系商贩，保证你家梨子卖得一个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