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讯
竹子拔节的声音,穿透冰冷的雪地,宣告:旧年的尘埃,已被雪水淘尽。新年的喜讯,已晕染在洞开的柴门。
一幅年景,就这样展开——
杀年猪、打年糕、做豆腐和剪窗花,以及那伏案书写的春联,哪一样不是新春的祈愿,写意渐次松动的冰河?
立春,不说清浅的光阴被梅花的骨血晕染成新年的佳景。
不说劳顿后的牛羊,安详地坐在棚栏同家门口的老人和狗,把时光打磨成一道深情的目光,远望归来的行囊。
只说打工回家的潮汐,一浪高过一浪。
一浪一浪漫润着绿皮火车,抑或穿膛而过的高铁。
一浪一浪用三江四海的二普话,兜售着一年的辛酸苦辣。
一浪一浪,催开万千花朵。
立春,我在一树桃花的花骨朵里拾掇一枚有温度的辞藻,用波动的思维、动荡的意识和新奇的手法,写一组关于春天的散章,吟娥一阕山水涌动的春潮……
春 韵
一捧雪捂暖的爱情,在梅树上把候鸟啼叫的音符,谱写成一首骊歌吟唱的方言,深沉而隽永。
表达的爱意,再一次被春水上兀自独立的一只白鹅,刷新成天地开合的高亢。
这辞旧迎新的季节,躲藏在树洞的精灵开始孕育生命的又一个华章。
即将破茧成蝶的蚕蛹,在暖巢里开始谋划新的书页。
与风对峙的翠竹,催开雪线上的芽苗,恭迎万吨阳光,暖和冷冽的风、寒冷的鸟、孤寂的雪。
这个时候,有香一定来自故乡,一定来自那一声声牵肠挂肚的牧笛里,推开幸福的柴门,展出一帧一帧年画的釉色,描摹春天的风华。
描摹桃树上长出的花骨朵,播撒花开的声音,皱褶残雪的叹息。
此刻,我坐在时光门槛上想象。
想象肌肤张合的芳香,溢满父亲的眸子。
想象远山飘来的梅香,溢满客流如潮站台……
春 魂
阳光穿透着风,风吹动着阳光。所有的暖意,渗透高原的犄角旮旯。
一枚新词,按捺不住蛰伏的诗语。
把油菜花的香、麦苗儿的绿,以及阿爸阿妈的一朵微笑,挥洒在十万大山的腹腔,恭候一声炮竹的脆响,透彻冰雪封冻的巢穴。
村庄,不再沉寂。
南归的燕子,衔泥筑巢。
羽翼下疯长的经络,涌动着一串串红辣椒滚烫的血液。
浸染一把木犁……
思绪,被梳理。
意识,被翻犁。
翻犁出来的辞藻,赋予着阳光的晴暖,暖和酥软的草地,奔跑着白色的羊群。
奔跑着苞谷酒的醇香、多彩民族风的热烈。
这一刻,高原上炊烟袅袅,驱散檐上的雾霾,和因雾霾泛起的惆怅。
曾经所有的不快,山谷中坠落。
山川、原野、草场、河流,纷纷流韵。
时光留声机上播放的,不是牛羊的呜咽,而是今日扬鞭脆响的传说。
这一刻,我听见骏马在长啸,琐碎的云彩在啸叫中跌落。
我看见苍鹰,在低矮的云层抓出一首小诗,干净利落。
这就是我,恬静生活的理由。
春 晓
是我的诗句飘满你的梦幻,还是你的梦幻缀满我的诗行?
五马三轿迎娶的春天,伸向水晶一样的天空,抒写阳光褶皱的爱情。
彩蝶在飞。
云霞在舞。
歌唱的翠鸟,已在太阳雪浸染下,扬起花草树木,和你久违的笑颜。
睡醒的冰,如中天高悬的明镜。
映照你轻盈的脚步,穿越结网的河汊,和我的目光,把毛尖茶的清香、茅台酒的醇烈,抛洒在露珠滴翠的山地王国。
你的脚步还带来悠扬的唢呐,穿过那片樱花林,向那些芽孢发出激荡心灵的号令。
城市、村庄、原野和山崖……
一声犬吠里,洁净、空灵。
那只苍鹰,以纯净而铁质的翅羽抵临一种怀想。
它为了谁的许诺,如此典雅飞翔?
在每一个富于深度的夜晚,你冰清玉洁的目光,照彻我孤独的灯盏。
我不停地抬头,注视棱角分明的文字,刺痛我的眼眸,和眼中那片深情的雪。
我像一只白狐,在雪地兀立千年——
北风的泪水一夜之间,成为古意的花朵,像一粒红豆开在南国。
等御风吹来。
我与你一起回头,遥望梅园。
听木叶声声,吹奏一个故事,穿行一抹绯红……
故事的扉页,有你娟秀的文字。
有你轻快的双足,踩疼我的诗句,和庄周梦中的蝶。
踩疼芭蕉叶下的歌声,颤动爱情的书页。
带着一泓山泉,流过你的窗前,照你的妆容。
写一封情书,送给你,和我的高原。
春 意
穿肠而过的绿皮火车,叫醒村庄,减轻冬雪蛰伏的痛。
围炉而坐,熨烫一壶情话,叙说万千物种,爱上化雪的声音,把神性的花朵铸就。
祭祀的香火,在冰凌碎裂的瞬间,一语成谶。
脱胎换骨的身体,被一只觉醒的鸟儿穿透。
不由想象的笛声,来自山后。
且带禅意的风,抚摸过静默的山,山便一派葱绿。
抚摸过解冻的土,土便一片苍翠。
抚摸过皱褶的脸,脸便溢满浪漫。
这个时候,与其去说垂老的光阴,不如去拾掇一枚动词,打磨成阳光的刻度。与其去问那棵老树上挂满的红布条似乎寓意神性的火焰,不如去把所有的愿心打包成捆,带回老家,为老人和孩子日夜的守望止痛。
我按时在春天醒来
打开春天门窗,给万千物种奉上一腔蓝调。
花开的声音,伸进土地的内核,以小草的谦卑,还原生命的本真,蓊翳山峦。
花蕊里续写断裂的光阴,穿过蜂蝶的羽翼。
山崖上横吹的一支牧笛,吹皱一池春水,晕开斑斓。
一粒光,一滴水,串联一声俚语。
问候一簇梨花,挺举素洁的风雅,高过时光神龛。
问候的一把木犁,心尖上磨了又磨,翻犁出麦田里隐喻的阳光,与低飞的燕子,擦亮村庄,和父兄眼眸。
我按时在春天醒来。
把自由的呼吸、幸福的远眺和日夜的守望,以及万般的祈愿,安放在风声回环的地方,成辽阔的幅员,盛下空洞的目光,和留守的村舍。
雨水,说来就来了
大地渐次复苏,天气渐次回暖。
最后一片残雪作匍匐状,在季节的跫音里涅槃成一场知性的雨水,滋润神赐的福祉。
缺钙的土地,挺拔了腰身。
萌动的草木,和静默的村庄,分娩出一缕阳光,氤氲万千物种。
一首牧歌,山崖上响起。
一把木犁,在父兄反复的擦拭中,与一缕禅意的风,挥向田野。
这场节令的雨水哦,说来就来了。
在不倒的金黄里,亮开嗓子,引领游离的魂魄和醒来的虫蚁。
我面朝时光神龛,看荏苒的光阴,和板结的尘世渐次变得酥软。
想象一径春色,滋生出一种真实的情感,回复痛或不痛的过往。
一如我,和回归的鸿雁。
走在春天的路上,急切而悠远。
惊蛰:爆裂的辞藻穿过胸膛
时光之剑,剖开天空腹腔。
爆裂的辞藻,带着清凉的雨水,从干涸中奔涌而来。
预谋已久的春天真正来了。
出巢的蜂蝶与云霞与绿雪与炊烟,握手言和。
低头垂首的牛,拉着木犁,翻犁着寒冬的回忆。
身后的泥土,和断裂的章节,在真切的呼唤里,把几粒有翅的种子,褶皱成嫩绿的诗行。
吟娥一场雨水,苏醒于星光缀满旷野的梦境。而梦中的星光,像挥洒的珍珠粉末,点点滴滴地镶在喧闹的城市、静谧的村庄,对答深紫天空写意的温婉而坚强。
我在清凉的雨水里努力地回想过往。
曾经的疼痛,被细柔的柳丝编织成阳光晕染的原乡风景。
我在原乡的风景里,以翠鸟的姿态唱游在村里村外。
任轻柔的风,把生命的欲望,卷成岁月的回声,转动于芽孢绽绚的烂漫。
迂回于一片草叶,摇曳着一声燕语,叙说闪电前的深梦,化成一记惊雷爆响的一季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