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小孙女骑在姐姐的脖子上,手足舞蹈,“哧溜”从姐姐脖子上滑到姐姐脊背上,抱着姐姐脖子和姐姐笑做一团。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看到过一篇文章,是一位弟弟写给姐姐的文字,文中有一段话:“有时候姐姐就是另一个妈妈,但是,许多时候姐姐就是小母亲,姐姐甚至超过了母亲,姐姐就是妈妈,是我的小妈妈,我的所有苦难都是姐姐替我扛过,妈妈忙于生计顾及不了我,我就是爬在姐姐脊背上长大的。”不知道为什么,我脑袋里瞬间闪过一句话:“姐姐的脊背是我成长的摇篮。”
小时候,我也是爬在姐姐脊背上长大的,我和姐姐有着很深很深的手足之情,虽然姐姐只比我大两岁,但是,我的所有苦难都是姐姐替我扛过的。
记得有一年秋天,连队里的豌豆收割后,我们和一大群同龄的孩子去捡拾遗漏在地面上割不起来的豌豆粒儿,那时候,所有庄稼都归集体所有,刚刚拾了小半碗,突然有人高喊:“看护庄稼的人抓人来了。”倏地大家就像受惊的羊群,呼啦一下子四处逃散,我左脚被横躺在地上的苇叶绊了一下摔倒在地,碗里的豆粒滚了一地,我心疼撒落在地上的豆子哇哇大哭,脚面被苇子割破鲜血直流。姐姐不顾一切跑回来,背起我没跑几步就累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那些年,我们经常步行从零星散落的村庄跑十多公里路去场部看电影,天黑路远一个来回就是二十多公里路,对一个才十岁左右的孩子来说比较残忍,一出门走不了几步路,姐姐就蹲在地上,让我爬在她的脊背上,背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吃力地走在高低不平土没过脚脖子的土路上,看到姐姐满头大汗我硬是蹭下来自己走,没走多远,姐姐又蹲下来背起我,就是这样姐姐背一段路,我自己走一段路,到了电影场,提前来到的大人小孩早已经站的黑压压一片,把露天电影场地围得水泄不通,我们根本挤不进去,只能够站在最后面就啥也看不到。只能够看到站在我们前面的人头攒动。姐姐蹲下来让我骑在她的脖子上(我们当地叫‘架码上’,就是姐姐把妹妹架码到脖子上的意思),我硬是不肯,姐姐说:“我们跑这么远的路为了啥?只有骑在姐姐脖子上你才能够从大人们头和头中间的缝隙里看得见电影演的啥,不然我们不是白来了?”姐姐时不时转换个姿势把我往高里推推问我:“够得着吗?我听着好像快演完了对吧?今晚演的电影我一点都不想看,都是之前我从书上看过的故事。”生怕我走散,姐姐一直紧紧攥住我的手,看完电影回家时,走不到家我就趴在姐姐脊背上睡着了。
那些年,割猪草,拾柴火,冬天打冰、挖雪化雪水,夏天挑水,做饭、做鞋、缝缝补补哪一样不是姐姐重活累活抢着干,把那些轻的、少的、容易做的事情留给我来做。然而,有好吃的、好穿的、好事情,姐姐总是让给我和弟弟妹妹,姐姐俨然一个母亲样。我们出生在五十年代的人谁家不是八九个甚至十多个孩子,哪家不是大的哥哥姐姐带着小的弟弟妹妹?我家兄弟姐妹9个人,姐姐是老大,我和弟弟妹妹哪个不是爬在姐姐的脊背上长大的?
记忆里,姐姐好像不记得我的名字,总是叫我:“尕妹。”直到我结婚那天,母亲听到姐姐丝毫不顾及众亲朋好友在场,又在旁若无人地叫我尕妹,母亲赶忙说:“从今天起你可得叫她杨福华了,再不能叫她尕妹了,她长大成人了,该有她自己的名字了。”从此,再也没有听到过那声我熟悉又亲切的尕妹。直到那个寒冷的冬季,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那声温馨的、包含姐妹深情的、我盼望已久的尕妹再一次回到我身边。泪顷刻间打湿了久渴的心房,这声:“尕妹”深情地呼唤回幼年的记忆。姐姐紧紧捏着我的双手说:“尕妹,父亲那么心疼我们,咋舍得扔下我们说走就走了呀!从今往后我们就成了没有父亲的孩子呀!”
此刻,那声“尕妹”又重现在我的生活中,孙女边逗着妹妹玩耍边喊着我:“奶奶您快看我‘尕妹’多么聪明呀!她居然抱着小板凳踩上去自己洗小手手呢!她看到我爷爷要出门时把手机落床上了,赶紧跑过去把手机取过来递给爷爷,又没有人提醒她呢。”
我对孙女说:“姐姐的脊背就是弟弟妹妹成长的摇篮,我就是在大姨奶奶的脊背上长大的。”孙女若有所思说:“奶奶您看到我和妹妹一起玩,是不是想起来您小时候和大姨奶奶在一起玩的情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