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了
我收集初秋留下的釉彩,与所有的风声,与一头谦恭的牛,重温乡村俚语——
镰刀:熟透的稻稔,等待收割。
粮仓:瘦瘪的肚腩,等待喂养。
父兄:唱一首骊歌,填补一味漂泊的苦旅。
我们,烹煮生涩的词语,抵御渐次莅临的寒露。
与窜上窜下的麻雀,在打谷场上恭迎风、恭迎雨、恭迎一枚阳光隐喻一朵金钱菊,在南方以南采摘一枚动词,撑起一片江山。
看蚱蜢,用驯服的隐痛,擦拭蒙尘的窗。
听喑哑的蝉,撕开僵硬的血管,植下过往的忧伤,长出一簇坚韧的草。
裁剪一截光阴,作为稻草人的筹码。
与老去的时光说秋分,说飞翔的草籽露出春天的端倪了。
寒,露了
我坐在时光的轮盘上,悉数窗外的雨滴,送走西沉的火星。
翻阅或长或短的书卷,聆听内心的苍茫,渴望一只蚂蚁,驮回你。
回归的音讯。
我把晚秋的蝶影绑在一根鱼竿上,抛进时光的河流里,垂钓一湖记忆。
在渐次变冷变短的秋天,同坐爱枫林的牛车喝一场盛唐的酒,把杜牧的诗句醉成一片红叶的眼泪。
与那只不曾缺席的大雁,把地上的露水,酿成一壶老酒,灌醉过往。
问一声:亲爱的,你可准备越冬的衣被?
秋,深了
转身,秋深了,繁华落尽。
转身,秋深了,那把镫亮的镰刀就把夏日的最后一丝炎热割断。
我扯下一根渐次泛白的头发,渴望拴住那个蝶影,在渐次走向深邃的秋,打量那些沧桑的脸孔。
等待一场风,把锋利的贪念割舍。
与鸡仔和雀鸟说一些准备越冬的事。
与那只回归的大雁,在空落落的枝头想象安静如初的生命,越来越相信寒露后的梦,越来越清晰。
相信多年的爱情越来越醇厚,领衔银杏、菊花、小草的风姿。
尽管时令迫近深秋。
尽管地上的露水和暮色一眨眼间,凝结成霜。
尽管蝈蝈的低吟浅唱将一点一点,消逝在枯黄的草丛。
我不负时光赋予的美好。
我不负光阴故事,赋予紧凑的情节给我万千感慨,不如一片草叶的神往。
我不负老友赠予那杯老酒,破译一群大雁在空中的鸣叫和队形。
与枫叶书
享受阳光爱抚。
你怀揣着猩红的情愫,把秋日的书卷,翻到最后一个章节。
秋,就深了。
蚂蚱翻卷的热浪,一骨碌滑落在地,即刻成霜。
麻雀翻晒的记忆,与打谷场上遗失的词藻,把父兄咸涩的汗渍,囤积成越冬的粮食。
打谷机的笙箫,秋天的高铁,便遁入时光之门。
而你,把掠空而过的雁鸣悉数缝进渐次泛红的经络里,静静地面对着日趋迫近的寒流。
不问寒露成霜。
不问繁花落尽。
不问霜白菊黄。
死,或生。
飘,或落。
都以一脸的涨红布告天下——
所有厄运的染指,都侵蚀不了一根傲然的风骨。
再写一阕秋辞
蚂蚱,跳上跳下,把谷穗的俚语悉数收进粮仓。
打谷机喷吐出来的音符,敲打出秋日的落愁。
直立或弯腰的父兄,把光阴褶皱在谢幕的雨滴里。并赶赴一场盛宴,在秋风的抚摸下,意犹未尽地庆贺自己退出翻犁的江湖。
失声痛哭的大雁,从北方飞到南方,提不起老屋里飘出的鼾声,抖落蝴蝶和青蛙的记忆,被日渐迫近的霜,酿成一杯酒,醉了空与寂。
这样的时候,我把愿心交给一只麻雀,借它小小的翅羽,剪碎一地冰凉。
且,埋头播下飞翔的草籽和喑哑的蝉鸣,以及寒霜打落的花瓣和枫叶。
等一场风,划过眸子,点燃那堆熄灭的篝火,淬炼出一个暖冬,交付给山川河流。
最后,用干瘪的文字写成一片枫叶折叠的方言。
供出一朵山菊花开放的秘密——
在南山,在陶翁的修辞里,长出春天的葱郁,和原乡的味道,馥郁我日渐消瘦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