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读书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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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读书客

发布时间:2020-07-28  字体:   点击量:次   打印本页   关闭本页   信息来源:义龙新区融媒体中心 作者:沈诗琦

      老房子还没被拆迁的时候,上下三层楼,几乎都出租给别人。在我的记忆里,这些租客来自五湖四海,老老少少,来来往往,大都住不长久。只有一个人,住了好些年。
      他并不年轻,五十岁上下,外地人。平日里在菜场卖菜,晚上回来操持柴米油盐的事。我总能看见他捧了一本书在读。奶奶管他叫老薛,我便也跟着喊。一回生,二回熟,我晚上一有空,就往老薛的出租屋里跑。
      老薛的屋子很小,一张单人床,旁边一个小衣柜。衣柜对面靠窗的地方是很小的灶台,中间有隔断。就是这样一个连洗手间都安置不下的地方,老薛自己做了一个斗柜,挨挨挤挤摆在床边上,老薛说,这里面可是他的宝贝。
      我和老薛的聊天非常简单,他从来不过问我在学校里的生活,也不多嘴地问家里的事。他只是读书而已,也让我跟着他一起读,有时候是诗词,有时候是历史,有时候也可以是上个世纪的中国小说,又或是西方名著。我跟着老薛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读到“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我因此便去过很多地方,是十八世纪的法国,是十九世纪的英国;似乎也见过很多人,比如卡西莫多在撞钟楼,比如奥雷里亚诺上校在雕刻小金鱼。我如饥似渴地和老薛在一起头碰头地读。奶奶常说:“你昨天拿一本,今天又拿一本,你到底哪本是看完的。”而老薛不会问我这本书讲了什么,也不问我书到底看完没看完。我曾问老薛:“你白天卖菜都那么辛苦,晚上怎么还有精力读书?读了又做什么呢。”我暗示他,我们家这个地方环境不好,至少换个小区房,好歹有地方放书,不用像现在这样,还得往衣柜里放,也不敢添置新书。老薛说:“这里挺好,我一个人不需要那么大的地方,这里还挺像我年轻时候住的地方。”他说好书不厌百回读,却从不说为什么看书和看书为了什么。
      我把我们俩称作“读书客”。可慢慢地,也有些腻。偶尔一到访,我更愿意说些闲话。一天,我说:“老薛,我们老师让我们读书,实际是让我们背考纲,这还叫读书吗?”老薛一听,两只黑漆漆的眼睛一下子盯住了我,嘴角似乎也在微微抽搐着。我吓了一跳,赶忙走了。
      我和老薛的关系算是藕断丝连,直到奶奶跟我讲,老房子要拆了,租客都要搬走,那些没还给老薛的书赶紧还掉去。我去找老薛时,他已经弓着背在收拾东西了,看到我来,就拉开斗柜,所有我见过没见过的书都在里面。老薛说:“这些书你拿去吧,我这次搬家了就去和我儿子儿媳住了,他不喜欢放这些东西在家里……”我震惊于他明明有个儿子竟然还在租房,便去问奶奶。奶奶说似乎老薛和他儿媳矛盾很重,自己的老伴走得又早。我说奶奶知不知道老薛是个什么学历。奶奶却答非所问,只说无非是个卖菜的吧。我感到一阵悲凉。
      老屋拆迁那么多年,老薛送我的书依然留着,我也变成了一个嗜书如命的人。时常想起老薛,思索他正在做些什么,他的儿子儿媳待他如何之类。天涯海角,明月此时,光景是否如旧?我在一本书里翻到过一些纸片,除了惯常的读书笔记,还有出自杨绛的一句话——年轻的时候以为不读书不足以了解人生,直到后来才发现如果不了解人生,是读不懂书的。后面跟着三个字,它们钻破时间的磨损依然苍劲有力:读书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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