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驶在熟悉的路途,任空气的流韵在车窗掠过,那一袭来自尽头的温暖一波接一波地输送到血液,继而浸入骨髓,最后注入那安然而又微涌涟漪的心脏。
终于泊在如影相随的门口。门前的石榴树下,那弯曲的背影,还有那浓碧与流火里映出的银丝,仿佛在等待花蕊里孕育的新生。
娘,这个亘古的厚重的美丽的音符,在喉管里律动了数以万计,却始终没有丝毫的倦烦。
今年有你们吃的了,瞧瞧这一树的花,成双成对的。娘指着满树的流火,告诉我那些是谎花,那些是果花,好似我来自太阳系外的银河。
我想笑而肌肉却给了我一种莫名的反冲。我知道僵住的那些纹路毫无美感。
离乡三十余载,虽常回家看看,也只是小坐。有时陪爹娘吃顿饭,有时,三言两语便匆匆离去。不管小坐还是匆匆,娘都会把我送出门,送到大路口,直到看不见。
刹那,一簇谎花在娘粗糙的指中脱离了枝桠。如果时光倒流四十年,娘手中那簇榴花一定插在了我的鬓角。娘,红领巾好看还是石榴花好看?我歪着头,托住胸前飘扬的红旗的一角,等娘回答。都好看,都好看,俺闺女也好看。娘看着我,脸笑成暖暖的春阳。
熟识的场景,却不见了温馨的画面,是娘变了?还是我变了?此刻,我看着娘,娘看着她手里的花,摇摇头,好似哀婉很快会在她视线里消失的那一个我。
无意间,两柄向上窜出的嫩枝径直闯入眼帘,没有花朵,叶的间隙远远大于母体。它们极力向天空伸展,仿佛一心要摆脱根底的羁绊。
孕育,抚养,离去,做娘就意味着用付出换回一把年轮的孤寂?仰望云天,睫已盈湿。母亲诧异。我笑笑说,花粉落在了眼里。
欣然而来,慨然而归,周而复始,如同世间一切静谧而又美丽的故事,有心的温润,亦有灵魂与岁月的峥嵘。
夕阳西下,村口,柳树下,我与娘,平凡的母女,硬硬站出一幅亘古的油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