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挑着夜色的灯光
学生、打工仔、无业游民、贩子成为这条街的装点
我是其中一者。我的村庄不在这
我的墓地不在此
邮箱里，黑色信封的签收人不是我
属于我的只是一颗无光黑痣
——游荡的夜莺
我羡慕他们的生活，我没有刻意
却过上了这样的日子
我羡慕这条街挑着夜色的灯光
我一生中的太阳与黑夜
并存。只有在这条街上
鸳鸯锅里的香料把它们隔离
啤酒把它们灌醉，影子倾圮
梧桐树两旁的出租屋成为承租者的遗址
街头灯光反射，街尾灯光映衬
街道挑着。我在哪一头？上不去，落不下来
摇摇晃晃的是人间
生活的哀歌
臻于生活契机的人，最终淬于生活
以脆弱的躯体，对抗直面生活的坚硬
在枯瘠的土地上，欺骗自己
寸草不生。渐渐遗忘生活的本质意义
而生活将在一个理由边缘
把我无情收回
以黎明的葳蕤治疗暮色的苍茫
全心掷入，河流，青黛
退回花期。坟茔中的安眠者
只是替我，提前夭亡了一次
深夜的女子，遗弃的女子
在梦的床头默念月亮的纯洁
我拜访月亮身上一些隐蔽的地方
寂静地躺在苍白树影下，窥透
生活背面，另一个陌生的自己
在波澜不惊的生活里渡劫
瘫痪在街头的路灯下
虚假充实，幸福短暂
与醉酒的空气凝视，相融一体
把自己交给谁？
欠缺半根骨头的月亮？
——目睹流泪的现场，听见悲痛的歌——
任何苦难都与我相连
任何鬼魂都与我相关
我与他们重逢于相识
在奔途中——
我听见生活的声音
我谛听生活的哀歌
定 位
风，有了弯曲。我便学会告别
用一颗石子卜算去向
出发地在某公交站台，或许在
某条街尾。最好在
落霞成为群山部分之间，此刻
我在晦暝中惆怅成吹灭的灯盏
我在莽莽苍苍中成为夜的形体
做一回，俘虏者的梦，理想
在村庄的燕子呢喃的菜园种菜
平凡人的生活是我的生活
我的伟大与荣耀是活得平凡
我的弱点是夜间明澈的露珠
渗入漆黑的土地依然觉得明澈
烈 日
太阳睁开眼，无家可归的石头便有了家
谦卑的花朵摘下殷实的面具
光芒突破风的墙影催熟大地
烈日，土地上的赤神
坚固的城堡，在你的面前皆是虚无
你挑起整条河流波澜不惊
你抓攫属于众山的鸟鸣
修补落日的脚印
你的死亡是另一种脱胎换骨的活着
在你的荧光下，我念着母亲悄悄走过
幻想——孤独的瞬间
这是象征符号的影子，锈迹斑斑
世界是单数。天地吸引奉献起源
把水和城郭系在一起，工具存活
野兽文明用语，人类与草木交流
白天和黑夜置换。人间没有伤害
诅咒，在空气中化身为飞鸟鸣唱
不再有证据一词。时间可以丈量
死亡可以选择。没有开始和结束
身体可以抽身分离，真实的虚构
纤弱的光芒从地下或在夜间绽放
独孤者不再是每一个独孤的瞬间
镜子不分正反两面，照不见眼睛
万物生存善意，每个名字都幸福
而且伟大。雨水、粮食良性循环
上帝在洁白的夜晚诞生我的姐姐
月如流水
月如流水，流水如人，途径的地方有相思
月色淬碎孤帆瘦影，流水牵动青草上的星光
月如流水，流水如父亲
住在酒瓶长出的椿树里
月身憔悴，流水上的树叶，远行在昨日的轻舟
月如流水，流水如母亲，对着影子梳妆白发
月在水里，水在镜里，镜里是吹灭的油灯
月如流水，流水如妹妹
她远嫁的村庄在高原尽头
月落江边，流水映芦苇，白鹭飞过
擦伤眼角泪花
月如流水，流水如我，在梦境里找你，马不停蹄
月色掠过，我的生活带着一浪旋涡的尾声
弯弯的耳朵
耳朵在夜空弯弯地挂着
在风的缺口处，道听途说
关于解放的思想和自由的女人
涉进一个人的围场，夕阳装点
石墙，静默的夜空隐藏
——无限闪电
没有逃亡就不再祈求赦免
他幻想，是两个男人平等河岸的
孤独。但从她缓缓的河央来说
他平凡的爱情背后是谦卑
黎明之光会带来见证的答案
在此之前，闪电会折断坚定视线
弯弯的耳朵继续挂着
这不是夏季到来的偶然
夜色里
夜色里，关掉房门所有的暗灯
影子失去呼吸与我重合
失去河流与山峦的人在夜色里站在原地
原地的地牢，地牢的原地
夜色的墙壁是坚实与破碎并存
——向左向右，头破血流的战歌
——向前向后，失去蝴蝶纷飞的悬崖
拥抱着点燃自己，灰烬属于马匹飞奔的草原
夜空向往的那点白
几根骨头唯一的发出的闪光
夜色里，放飞鸽子一轮月色
自封黑夜孤儿，闭上眼睛
贫血游走的夜色拥抱我
雨滴在窗外歌唱明日的梦
忘记精神分裂的日子，此刻是梦境
我不知道你从哪节车厢下来
此时，你在身边。在出租屋，小火炉
这唯一珍贵的
火焰
装进男人的肉体
带着温度拥抱你
这茂密的黑夜，有块残缺
孤独在你手中是一条细线
我隐形的伤口，被缝成峡谷的裂缝
——你给我潮水——
这是贫穷
也在贫穷的地貌上富有
稀疏的植被
撑起天空的松树
被我们躺成木床
床下没有遥远的太阳
所以我们紧紧相拥
相互给予彼此火山的热量
所有呼吸是你的
但你流放了我的嘴唇
我无限接近天堂与地狱
在我体内，是无限辽阔的荒芜
细胞接近发霉，骨头接近粉碎
点燃磷火，足够温暖今天的每
一个明天。面临树桩，我站成
林鴟，你可以说我伪装，但你
不能说我不想在万物之中生存
我虚拟此时此刻拥有饱满粮食
我幻想明天将会拥有精神抖擞
我思考的是天堂与地狱的距离
昨夜，我梦到与父亲对饮空瓶
一块石头长出脊椎，两翼翅膀
扇开蔚蓝的河流，接着剥鱼鳞
贴紧我们永不愈合的伤口。在
人间太过孤独，在人群之中，
我们依然会选择默不作声
眼睛睁着？还是在思想里悟道
无需争论，无需填空任何理由
只需明白，如果泪水可以自然
凝固，海水诞生的咸就不止盐
我无限接近天堂与地狱，温柔
的乳房被雪覆盖
吹开手掌中
的雪，天堂与地狱的灯盏，挂
在花蕊上摇曳，彩蝶酝酿重逢
脱下爱情的衣服
连理枝上的鸟飞走了
雨声蔓延，是否预兆另一我即将
诞生。我是失散的鸟，飞越如黛青山
在峭壁间，脱下爱情的衣服
对着河镜，唯一的慰藉
众山没有抛弃，有的琥珀暮色
鹅卵石纹理里的哲学
在天空降落之前
在浅滩寻一枚鹅卵石
从它的纹理里，猜测
开始的失败和呈现在眼前的成功
是学习了礁石在
浪花凋谢之前，精致地找到位置吗
飞行的苍鹭告诉我
灌木是这里错落的森林
我可以在这里栖息
但我的入梦会想起
曾经在这和睦相处的祖先
他们的生存方式成为永久的哲学
童 声
蓝天、白云是轻的。童年宛如一支歌
童声，飘荡在任意的角落
撞见他们的身影
是把自己还给儿时
鸟群穿街走巷，偶尔在镜面
衔水。当阳光折射而起
童声是从鸟眼里直射出来的
并非鸟的喉咙
我的童声是一线风筝
把它放在双桨荡起的海上
我退到大海出生的地方
永远的孩子
雨 夜
这场夜雨，太大
我的夏天太寒冷
脸贴紧车窗，幻想：
如果流星返航
雨滴就会退回苍天的眼眸
这样的夜雨太过浪漫
浪漫越过危险
心会陷没大海
雨夜，我的身份暴露：
我是悲伤的宇宙，泪水
顺着你流
雨夜，电闪雷鸣是你
丛林飞鸟是我
我们穿过无数的雨滴
会有一张温暖的床
唯独，此时
对着大雨喊你名字
众山沉默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