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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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奇

发布时间:2018-11-27  字体:   点击量:次   打印本页   关闭本页   信息来源: 作者:余斌

  读法国昆虫学家、文学家法布尔的《昆虫记》,把眼睛放低,看到了微小呈现出的“大观”,为曾经动笔时动辄嚷嚷着要放眼世界感到脸红,也想起了在乡村岁月中所见到的几样我以为奇的小东西。

  叫天子(云雀)在草坪上做的窝被我无意撞见,它叽喳着窜向天空,窝中四只幼鸟俱仰天大叫,上下唱和。让我觉得好玩的是它振动翅膀直线上升的样子,仿佛不是飞上去的,而是踏着云梯一级级爬上去。可以飞抵云霄的鸟儿,却把家安在地上,是不是因为只有地上着力才能实现空中加油。

  春草嫩绿,一碰就会染上手指的模样。我在坡上割草,一片萋萋的草丛里,一个碧玉般的口袋即将完工:原来是口袋雀(织布鸟)就地取材,把周围的青草拢在一起编织成巢。常见的是它把口袋挂在灌木上,从四处叼来草织成一个枯黄的窝。这可称为艺术品的口袋,我是第一次也是生平唯一得见。出于对它创造力的欣赏,我选择了刀下留情。

  地牯牛是我小时上山常玩的东西,小麦粒大小,很像没有翅膀的蜻蜓,头部长一对钳状的颚。岩石下,一个个圆锥形的沙窝大小不一,但排列整齐,如古代行军时安营扎寨,埋锅做饭。地牯牛就藏身锅底,只要用嘴轻轻吹动几下柔软的细沙,一个黑灰色的小家伙就冒出了地面,紧张中倒退着往沙里钻。捉在手心,它也一个劲地倒退着走,痒痒的,很有趣。至少有十个以上的地牯牛在我手心里玩过倒车的把戏。

  老人说,谁家的狗要是怂,看家不严,吹两个地牯牛来给它下饭,就会凶悍起来,边吠边像地牯牛般倒退。我懒得做这个实验。除了咬坏人,狗还是和人亲近点好。后来从资料得知,地牯牛的学名叫蚁狮,别名还有倒推车、倒退牛、山老牛、地拱、沙虱、摇摇锅等一大堆。是一味中药,可用于平肝息风,解热镇痉,拔毒消肿。它藏身的沙窝真是为打仗布下的阵,钳状的颚就是行凶的武器,蚂蚁或小虫落入窝中,很难一下子爬出,地牯牛便会把他们拖入沙里吃掉。之前只晓得掌玩,没能眼见,这才知道它是个吃肉的家伙,还是有用的材料。埋身于土,以沙作网,守锅待蚁,伺机而动,地牯牛实现了隐忍而有效的生存。于人而言,准备、等待、出击也该是走向成功的途径。

  脆蛇是我以为的最奇。“脆蛇,产贵州,长尺有二寸,围如钱,嘴尖尾秃,背黑腹自,暗鳞点点可玩。出入往来恒有度。捕之者置竹筒于其径侧,则不知而入其中,急持之方可完,稍缓则碎矣,故名曰脆。”查阅资料,脆蛇种类繁多,说道不一,唯清人陈鼎《蛇谱》里上述关于脆蛇的记载和我所见相同。我不是捕蛇者,只偶然在山野的草坪上发现过两次。年长的伙伴说这是脆蛇,无毒,不咬人,一碰就断。遂用细棍敲之,轻触则断,比快刀切嫩豆腐还容易得多,再敲则碎,竟成一地黑灰。

  当时一味觉得好玩,全然不管两条脆蛇成为棍下冤魂。行凶时想到小壁虎找尾巴的事,隐隐感觉两者似乎一样,但仍然感到纳闷,山野中到处都难免牵扯磕碰,如此不禁事的身躯,怎么在游动中竟能无恙?现今明白脆蛇具有自截与再生能力,这样做完全出于自保。这种粉身碎骨的求生方式,看似惨烈,实则神奇。脆蛇手段高明至此,我如今还有担心,那两条脆蛇被顽劣的我们从头到尾敲成了一堆搂都搂不起的灰尘,不知能否再组装起来?但愿它俩就当做了一个噩梦,之后照样穿行山间。我选择相信它的神奇。

  另外还有头上刻有一个“王“字的蛇在水洼处喝水,一只筷子般大小,耀起银光,蛇一样的东西闪过草丛,都是惊鸿一现,却都让我觉得奇了怪了,一笔带过,只因无知。

  借着记忆写下这几个小东西,不为别的,就当是向被雨果赞誉为“昆虫界的荷马”的法布尔学习,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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